希遥第一次见伏子熠是个残冬,春节早过了,但还是很冷。
老屋里没有暖气,更别说空调,因此即使是在室内,希遥依然戴着厚厚的毛线帽和围巾,手缩进袖筒里。
她跪在窗边的椅子上,注视搀着希冉走来的男人——可惜隔着一层窗玻璃凝结的水雾,看不清楚。
还没等程秀兰说“去开一下门”,希遥已经从椅子跳下来,跑到院子里去了。
厚重铁门生了猩红的锈,她伸出僵冷的手,踮起脚,努力握住门栓。
希遥到现在还一直记得那个画面,铁门轴承发出很刺耳的声音,她皱着眉捂住耳朵,门外的男人瘦高英俊,戴着细细的黑框眼镜,对她微笑:“遥遥,你好。”
开口时,应景地喷出一团白雾。
桌上已经摆了几个凉菜,白酒的纸壳包装打开,密封的塑料塞子也挡不住酒味,往外似有若无地飘着。
希冉挺着还不算大的肚子去厨房帮程秀兰擀饺子皮,竹杖在面板上规律滚动,希遥就在那种声音里,窝在沙发角看电视。
她看的是电影频道,正在播周星驰的大话西游。
至尊宝龇牙咧嘴松开拉着紫霞的手,伏子熠听见小姑娘很轻地抽了下鼻子。理所当然地,他以为她哭了。
于是他从餐桌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希遥接过,没说谢谢,把纸巾捂在脸上,狠狠拧了把鼻涕。
伏子熠也是一愣,弯腰端详了一下得出结论,原来只是感冒了。
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和一双清澈平静的眼睛,很明确地告诉他,她丝毫没被这部电影打动。
屋子里冷飕飕的,伏子熠挨着她坐下来。沙发太窄,他的手没处放,便撑在希遥的腰侧。
原来小姑娘身上这么暖和,香软甜腻,像个小火炉。
她感到近身的压迫,抬起头来,听见伏子熠说:“过年的时候没见你。听冉冉说,你跟同学去参加冬令营了?”
不知道这种明知故问的话题有什么好聊,希遥摁一下遥控器,电视屏“啪”地灭了,她把遥控器丢在茶几上,然后才爱答不理地点了点头。
伏子熠又问:“多大了?”
希遥把鼻尖戳进围巾里,闷闷地答:“十一岁。”
昨天还是十岁,那天刚好就是她生日,2月15号。
伏子熠笑起来:“这么小。”却见她盯着桌上那束玫瑰直瞧。鲜红的玫瑰包了一束,不多,只有9朵,象征天长地久。
昨天是情人节,这束花是伏子熠买给希冉的。
他看见希遥乌黑的眼珠望向玫瑰又偏开,静默片刻,转过身来认真问他:“今天是我生日。你可不可以送我一支玫瑰?”
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伏子熠没拒绝,只是说:“一支是不是太少了?”
希遥摇头坚持:“就要一支。”
玫瑰被从花瓶里抽出来,jing杆的尾部还在滴水。刚握在手心里,又被伏子熠夺去,拿剪刀把刺一个个仔细剪掉:“小心扎手。”
希遥默然看着他动作,修长匀称的手指握着剪刀柄,手背隐约看得见青色血管。试想一下温度,应该不太凉,但也不热。
还她玫瑰的同时,他伸手把遮住她半个脸颊的围巾拨下来,拇指侧有意无意地刮蹭她柔软的嘴角:“你这样对气管不好。”
希遥俯首闻了闻玫瑰,冲他甜甜笑了。笑起来水灵的眼睛含着光亮,脸颊粉扑扑的,露出整齐白净的一排小牙。
班里男同学告诉她,一支玫瑰代表一生一世。那么她希望,希冉的婚姻距离天长地久,永远相差一生一世。
少女与玫瑰般配,伏子熠定定看着她的笑容,以为她是天使。
其实不是,她只是个十足的小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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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经过水洼,碾起一片扇贝壳似的浪。
伏城看着穿黑色西装的侍应生撑伞来到车门迎接,再一转眼,希遥已经解开安全带,偏头对他说:“走吧,吃个晚饭。”
等到落了座,才不得不开始回忆她刚才稀松平常的语气。
“吃个晚饭”,让人觉得应该是要在街边随便点一碗炸酱面,或者叫份盖浇牛rou——总之,绝对不会是这样一家顶级的法式西餐厅。
黄铜雕花镶面的桌椅,玻璃杯盏剔透清亮,崭新的刀叉在烛光底下静置,映着银色金属光。
餐厅里光线是暧昧的暗,方桌中央一支玫瑰瓶,一碗金丝蜡烛。这是二人世界,其余的一切,尽管近在咫尺,也都隐在了夜色般的黑暗里。
黑松露鹅肝酱从侍应生臂上的托盘转移到玫瑰瓶边,希遥捏着细细的高脚杯,闻了一下白葡萄酒。
眼皮上掀,便看见坐在对面的伏城,薄唇抿起,一边眉毛轻轻压下,专注而困惑地低着头,正琢磨刀叉的用法。
希遥忍不住“嗤”地笑了声,却觉得“没吃过西餐吗”这样问法不太合适,便垂下手腕,把酒杯放在旁边。转而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