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玉望过去,坐在街道上的人们,手里都捧着一朵小黄花,贪婪地吸着花香。
仿佛这是镇痛的良药,可以抚平他们心中的绝望与孤苦。
她问:“你阿娘呢?”
小女孩笑容天真无邪,“阿娘去天上了!”
她心中一痛,露出哀伤的神色。
小女孩忙又递给了她一朵花,“姐姐,你别难过,爹爹说,等大家都笑的时候,阿娘就会回来了。”她眼巴巴地望着佩玉,满含期待地问:“你可不可以笑一下,笑一下,我娘就回来得早一些了!”
佩玉忍住眼中泪水,微微笑起来。
小孩欢呼一声,撒腿跑开,没跑几步,又转过身,再给了她一朵花,“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要常笑呀!”
指尖相触的刹那,一道银光滑入小小的身子。
佩玉看着小女孩身上漾出的淡淡银光——属于长生符的神光,笑道:“好。”
小孩开心地拍手,风一样地跑过街道,继续把干花分给无家可归的人。
死寂的街道上,天真的笑声如银铃回响。
佩玉望着她的背影,依旧是笑着,泪水却不知不觉滑落了下来。
还不懂人间疾苦的天真,让人感动,也分外让人伤怀。
三百年后,江城再次面临大劫,这次并非血雾围城,而是魔君手下两个大魔在此攻城。
城墙上,女子紫衣银铠,肩宿碧蝶,手搭在刀柄上,神情冷凝。
这么多年过去,江城已成为一座人间的城池,里面居住的多是凡人,就算有寥寥几个修士,也在万魔出世之际逃离此处。
寒风凛冽,冻彻心扉,月落乌啼霜满天。
“城主。”楚小棠走上前,为她披上披风。
伏云珠:“天冷,先回去吧。”
楚小棠柔声道:“我陪着城主。”
伏云珠:“给你的东西还留着吗?城马上要破了,等会我尽力拖出他们,你趁早逃吧,往西。”
楚小棠往后抱住她,“不,我要陪着城主。”
“你……”伏云珠想发火,碧蝶悠悠飞起,浇灭她心中怒意,转身推开楚小棠走开,冷风灌满了紫衣,身影在孤寂的寒夜里格外伶仃。
楚小棠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伏云珠找到守卫长,安排好一切,等会她会去城外拖住魔兵,城中略有修为的守卫带着百姓离开,能带多少是多少,末了,她道:“若必要牺牲,孩子的性命为重。”
守卫单膝跪下,“是!”
等守卫们都下去安置百姓,偌大的城墙上,空空荡荡,只站着两个人。
伏云珠拍着城墙,略为苍凉地说道:“这几百年,就像是一场梦。”
不知该恨什么人,不知该爱什么人。
楚小棠跪倒在地,“请让我随城主一起。”
伏云珠没有说话,从怀中取出那个老旧的小兔子花灯,细细摩挲着。
碧蝶似有所感,翩然飞至花灯上,绿纱般的翅膀轻轻扇动。
“真是可惜,还没来得及放出这盏灯……”
那群侍女们,大抵从守卫口中问出什么,纷纷跑了上来,拥着伏云珠,“城主不要抛下我们。”
“我们要去城主在一起!”
她们莺莺燕燕,梨花带雨,让伏云珠头疼不已。
“不要这样,我不值得。”
楚小棠抬起头,“城主当然值得,我们这里的人,哪一个没承过城主厚恩,哪一个不是城主用珍贵的灵丹妙药救下来的?”
一个女孩说:“如果不是城主,我早就死在勾栏院里,被那群臭男人践踏了!”
另一个说:“城主把我从人贩子手里救下,我这生都要侍奉您。”
“……是啊,城主生,我们生!城主死,我们死!”
楚小棠含泪,形容楚楚可怜,“世人都说你不务正业,不好好修炼,可只有我们知道,你为普通的百姓做过多少事,江城百里,没有一个流民乞丐,仿佛人间乐土。东海的时候,你怕我们遇到危险,不惜背上临阵脱逃的名声,带我们离开那个地方。”
“我们是凡人,生来命贱,不比可以移山倒海的仙人们,可您待我们亲如手足,在我们看来,城主是才是真正的仙人。”
她伏倒在地,“请让我们随城主一起,同生共死。”
伏云珠身形一晃,眼中有水光闪烁,紧紧撑着城墙。
这一生隐衷,她从不需要人懂;命如荒草,也不要人怜。
她知道自己从来都比不上父亲,可没想到大劫将至,能有这么多人陪她自愿赴死。
江城的大门被推开。
一行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女子,或手执红牙板,或弹琵琶,或奏清笛,缓缓走出结界。
为首的人紫衣墨发,神情狂浪,手执长刀,合拍唱道:“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