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可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切不可在这种时候动气伤身呐。”
太医小心翼翼地将手从男人微微隆起的小腹处移开,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却见那人狭长的眼尾微微泛红,满脸戾气,狠狠地一甩袖,玄色锦袍顷刻落下,掩去了那抹奇异的弧度,凉薄的嗓音似凝结着千年玄冰,森寒到了极点,
“宇文岚这个小兔崽子,翅膀真是愈发硬了,今日竟公然在朝堂之上驳孤的话,如今她长大了,当真是半分都不将孤放在眼里了,呵...”
男人正说着,却忽然脸色苍白地捂着唇重重咳嗽了几声,修长的手指微微搭在太阳xue处,不愉地蹙着眉心。
“殿下!切勿动怒啊!”
太医提心吊胆地在一旁候着,不由得开口劝导,
“臣之前便与您说过,在此子落地之前,万不可动怒,便是陛下,也是如此嘱咐您...”
“住口!”
男人闻言脸色聚变,竟挥袖一把将桌上的茶盏摔落在地,溅起片片白瓷碎屑,顷刻间便划破了说话那人脸上的皮肤,留下了一道显眼的细长血痕。
“是臣下该死,望摄政王殿下息怒!”
“你是该死。”
男人Yin郁地微眯起狭长的凤眸,旋即用内力震碎了手中握着的汤碗,捻着尖利的碎片滑向自己的小腹,
“让这个孽种,活到现在...”
眼看那利刃便要没入脆弱的肌肤——
“殿下!万万不可啊!”
太医见此顿时神色惊乱,猛地磕头在地,
“殿下!若强行堕下此子,您...您命不久矣!”
“就算鄙臣姑且能用药物将小殿...不...”
在男人Yin寒的目光下,太医哆哆嗦嗦地改了口风,
“是此孽子催生下来,殿下您的身体和内力也会极大折损,甚至沦为一介武功尽失的废人,殿下您...甘愿么?”
陆云沉攥紧拳头,沉郁半响,终是松开了那瓷片,缓缓吐出几个冷淡的字来,
“影十二,去将陛下‘请来’。”
请来二字从那薄唇中磨碾而出,带着些Yin鸷杀气的味道,单是听着便让人顿时毛骨悚然。
太医的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这偌大的寝殿中悄然无声,仿佛根本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的存在,而眼前这个素来威严的男人在吩咐完后便阖上了眼眸,仿佛在调息一般。太医跪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扰了这位难伺候的主子。
自从几月前,他被捉来进而知晓了摄政王这个天大的秘密后,他这脑袋就一直悬在刀刃之上,不知道哪天就刀起头落,一命呜呼了。
本朝虽尊女子为帝,但仍就不能改变这是个男性为尊的社会,就算对于寻常男子而言,孕子都是无法想象的事情,除了双儿以外,有哪个男人可以容忍自己像一个女人一样怀孕生子?更何况陆云沉作为雍朝年纪轻轻便已然权倾朝野,唯吾独尊的摄政王殿下,孕子对于他而言简直就是个天大的耻辱。而更加令人羞耻的是——
这个孩子,竟还是那个被摄政王视为傀儡木偶的小皇帝的。
一个不足二八,从小便尊摄政王为义父,处处讨好奉承的小丫头。
他一个人微言轻的太医,自然不敢去触碰其中的弯弯绕绕。他只知道他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让摄政王腹中的小太子顺利出世,至于摄政王是如何以男子之身有孕的,小陛下又是如何以女子之身让摄政王有孕的,这些都不是他有命去知晓的。
正跪着的当口,门外便传来了少女清凌凌的声音——
“义父,儿臣来看您了。”
“参见陛下。”
太医连忙俯首朝拜,而软榻之上的陆云沉只是敷衍地轻应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宇文岚见此只是微微一笑,随意走进屋子后便坐在了床尾,“刘太医,朕义父身子如何?可有什么不适?”
“禀陛下的话,摄政王殿下的身体有自小就从娘胎里带出的寒疾,天生体寒,宫体脆弱,对腹中胎儿本就不利,近日又急火攻心,适才...”太医顿了顿,忽然意识到自己多言了,连忙接着道,“不过陛下大可放心,臣已用药调养,摄政王殿下已无大碍,只是在此期间,务必要保证殿下心情平和,不可动气动怒,否则...”
“好,朕知道了。”
宇文岚摆了摆手,
“刘太医你先出去吧,朕有些话,想单独跟义父谈谈。”
跪在地上的太医偷偷睨了陆云沉一眼,旋即颔首低头,“是,臣告退。”
门被轻掩而上,宇文岚垂眸,微微掀开盖在男人身上的被褥,扯开了那玄色锦袍,一道细小的血痕划过眼底,少女眸色微深,旋即将手轻轻搭在了他的小腹上。
“儿臣说过的,不要动他。义父怎么...就是不听话呢?嗯?”
陆云沉缓缓眯开那双沉郁的凤眸,
“陛下何时看到孤动这孽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