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既往沉闷的私家车后座,车内只有三人,熟悉的默然氛围扼住人的咽喉,却远不如和父母一同出行时来的令人窒息。车窗外的景色逐渐由城市的霓虹灯影转为别郊依山傍水的张灯结彩,目的地是林城某个新冒出头的家庭住址。
今天也要去参加不知所谓的家宴。
轿车高速行驶窗外气流无法透过隔音玻璃而留下的冲击耳膜的嗡声中,成莫乌端坐着摸了摸脖颈间的蝶钻西服领花。父母不在身旁让他得以敢不那么挺直腰背,却也放松不得太多。原因就是这车内除了他和司机外的第三人,常被他父母派来作他临时监护人、此时一身干练西服裤装靠在车门上玩手机的表姐。
他和这个表姐的关系很微妙,说熟吧可他们基本私下没交流过,表姐也只是每年结束学年学业暑假回国被单方面拜托看管他,搞不好私下一直在嫌弃自己累赘。可说不熟倒也不然,偶尔几晚泡吧泡地自己都不清楚他在哪儿,打电话想找人来接他也是含糊着嘴阿巴巴什么都说不出来,可表姐却像是在他身上安了定位,次次能把他从人堆里拽出来还能顺便踹几脚那些对他硬了的小混混们威胁他们爬开,怎么说表姐也是看光过自己身体的关系,还定义为不熟未免有些薄情。
成莫乌对她的印象并不深,最早也不过是在亲哥成煜桦的订婚宴上见过一次,两人并无言语交流。接着就是几年后了,她假期回国跟着姑母来拜访成家,不知是不是错觉,成莫乌总感觉她也是迫于姑母的要求才来的,虽然她看起来热情周道,但一个人眼底的冷意他是不会看错的,毕竟已经看了这么多年父母冷漠的眼神了。
“来来,这么久了才有机会正式认识。莫乌,这是你表姐,以前忙着高中读书不怎么互相走动,高考完直接背着包自己一个人去了完全陌生的国家留学,可潇洒厉害了。”Jing致高贵的装扮也掩盖不了亲妈语气里的市侩流气,还有自以为藏得很好实际暴露无遗的挤兑,成莫乌看见亲爸不快地撇嘴,顺着母亲一推向前站了一步。
“没有的事,现在还在为语言发愁读不下去书呢。”表姐轻轻扶了把向前一步太用力没站稳的自己的肩,顺着话自贬,完全不把话里的针当回事。
是用无能伪装自己吗……真拙劣啊。
成莫乌被转过身背对着她,双肩被她当做搭手的地方,听着母亲说的假期期间就拜托你照顾下莫乌了,和表姐毫无情绪波动起伏的承应,感觉自己大概就是个被抛出手的行李罢了。
不然为什么表姐不愿意和他像普通姐弟一样偶尔聊几句呢,非必要的情况下两人的距离哪怕只有十厘米都像是陌生人一样氛围冷漠。是看不上他吗,现在就看得出只会混的成家纨绔次子注定比不上长子,所以没有往来的必要吗。
看清了自己身份后就对身周的人丧失了期许的成莫乌却对表姐的态度感到了窝火。
你不过也只是个私生子吗,为什么也要无视我。
“到了。”
平淡无波的声音叙述着事实,惊醒了又不小心陷入消极情绪的成莫乌。轿车停在了宾客入口处,表姐戴上了礼仪用手套下车拉开他一侧的车门,成莫乌摆正了表情,踏出封闭的空间。
屋外草坪延伸到别墅一楼大厅,横跨五十岁年龄阶段的客人们很是闲适地端着酒散落在四处畅聊,灯光如落金彩,每个人脸上都只写着庸俗的自比上流。
然而从屋外的酒塔拜访,室内的场景布置,来宾活动区域安排,处处都写满了不合礼仪的违和,如果让他爹成瑟看见大概只会不屑地哼一句不成规矩然后一步都不愿踏进来。
可他妈就是喜欢这种贵族家宴的氛围,也不管东道主是否真的有资格请动成家主母这一身份的人,就是十分积极地沉溺于宴会氛围,像是用酒Jing麻痹自己真的出身高贵一样。顺带着还要逼儿子也整日参与根本没有社交意义的家宴,像是摆弄布偶一样。
成莫乌面色僵硬地应付完东道主夫妇的招呼,跟着表姐立即站到了宴厅门口外,竭力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天不遂人愿,被一群人围着的中心、较他年长几岁的少年看到了成莫乌兴高采烈地走了过来。
该死,滚啊。
成莫乌在心中呐喊。
这也是他不想被强迫着来参加宴会的另一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