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成在一阵泉鸣鸟啼中醒来。屋内空无一人,低低的歌声隐隐传来:春日宴, 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走出茅屋,循着歌声穿过屋后的翠竹林。龙涎泉边,女子轻轻揉搓冲洗着自己的头发,正是柳千落。透过沐浴用的薄衫, 可见她背后一道巨大的狰狞的疤痕。似乎被燃烧的巨石狠狠砸穿脊背。后腰正中,是一道棕色的圆形符纹。
江玉成有些尴尬,转身返回小屋。须臾,女子转过头来,望向他狼狈离去的背影平静无波。这一世的他,不太一样了。
玉枢返回小屋,放下木盆生火做饭,向一旁的江玉成喊道:“你若无事,不妨帮我把这些柴劈了。”
江玉成默默拿起半锈的斧子,劈起了柴火。玉枢走出灶间,去菜圃拔了几棵菜。看他劈柴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昔日,那一世她也曾幻想过,若他是个普通人,他们也许不会走到那个结局。然而世事没有如果,她没错,他也没错。当时当事而已,也是她那世必经的劫数。
皇后柳氏,德容言功,南容女子的楷模。多么讽刺。汲汲一生,一无所有。
青韭炒蛋,清炒时蔬,一碗百合莲子粥。一个人思索如何脱身,一个则沉浸在回忆里,一顿饭相对无言。乍看上去有些老夫老妻岁月静好的味道,虽然其实难副。
她忽然道:“我送你回去。”
江玉成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剑眉星目似清风朗月,轮廓分明的面容毫无波澜,似是毫不在意。
玉枢闭上眼,头发从发顶向下变白,一身白衣带着一层光晕无风自动,像起舞的水中仙子。他眼前一阵光晕闪过睁开眼便到了王府边的拐角小巷。
玉枢一身水蓝素裙,白发变作青丝拢在脑后:“带着我,护你无虞。”
瑞王府众人欢喜迎接瑞王回归。消息马上传遍盛都,传言不近女色的瑞王此遇刺失踪五日后,带回一貌美女子,形影不离,王妃人选或可有定论。
摄政王瑞王江玉成乃先帝胞兄,先帝的皇位是江玉成让与的乃是众所周知的事。本来,大家都以为应是摄政王即位,不知何故摄政王不愿受此皇位,甘愿让与胞弟。后先帝不幸染疾,临终封其为摄政王,托付以江山大业,诏曰:若其子无能,可取而代之。
江玉成并不愿坐拥皇位,只一心辅佐幼帝。约定幼帝二十岁还政。太后高氏非心胸宽广之人,忠于皇室的朝臣亦对摄政一事颇有微词。今上,时年十四,在高太后与朝臣的鼓动下与摄政王难免离心。江玉成似浑然不觉,仍是尽心处理朝政。在旁人看来,却是有些嚣张,不免坐实了一些人的猜测。
摄政王失踪这五天,少帝无能,群臣也失去了主心骨,朝堂事务积压如山,一时半刻难以运转。朝臣既盼望摄政王安全归来,又对其权力大到此等地步颇为忌惮。其中更不免有牛鬼蛇神暗中筹谋以图取而代之。敌国细作也更为活跃,纷纷试图为这浑水再投一枚石子。
次日,皇宫设宴,庆贺摄政王平安归来。江玉成携玉枢盛装出席。他原以为玉枢会有所不适,未料其进退有度,行走坐卧毫无差错,甚至堪称典范。
“陆风,都安排好了吗?”江玉成右手揉着太阳xue,闭目休憩。
“回主子,宴场各处设有暗卫Jing锐二十五名。另有十五名在暗处待命。”马车外传来一声清晰的回应。
“很好,下去吧。”
玉枢侧头看他,道:“有我在,你不必如此紧张。”
江玉成没有答话,他喜欢把事情都掌握在自己手里。至于玉枢,他一刻也没有放弃把她赶走的想法。总觉得,把她带在身边是个不能控制的因素,而不带又莫名觉得少了什么。事实上,他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就有好像找到了什么重要的丢失的东西的感觉。
马车开进皇城,玉枢心里一紧。想起自己不再是柳皇后,心里平静下来:“百年前,我曾是这皇城的主人之一。”
江玉成心里一震,猛然想起:开国皇帝江裎的元后,便是姓柳名千落的。
“如此,你活了多久了?”
“不多,这世才堪堪二十年。那是我无数个前世中的一个了,”柳千落长时间醒着没有真元补充,有些疲累,靠在马车壁上假寐,“到了叫我便是。”
他还待再问,玉枢已发出均匀的呼吸。
那世,她的确是江裎的妻子。江裎出身不高,却极其聪明和果决,更有非凡的判断力和眼界,在短短时间内在乱世利用江湖草莽发展了自己的势力。
她是前朝隐退的高官之女,也曾和他有过一段年少的爱情。不过,对于江裎而言,更重要的是,她的身份和家世能助他结交更多人脉。爱情固然重要,对于江裎而言,现实才是他最先考虑的东西。而她,却完全相反,在爱情的甜蜜中,不顾父母的反对嫁给了江裎。
“江裎,我嫁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待我。若你对我不好,我就走了,再不理你。”
江裎笑着应了,看着自己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