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墨色匀净,蚕头燕尾,最末一笔规规矩矩。[1]
花椒,秦采女伸了个懒腰,揉一揉胳膊将笔搁下,收拾笔墨洗漱了。
花椒在外间做衣衫,紧着应声的空当快快缝几针,正要吩咐小丫头烧水,一人匆匆忙忙跑进来,兜头撞了满怀。
刘嬷嬷?花椒诧异。
刘嬷嬷,宇文复ru母,此刻气喘吁吁,怀里一个熟睡的小人儿,正是宇文复。
秦采女打了帘子一瞧,亦是大惊:嬷嬷你怎么把复儿抱来了?
反贼、有反贼杀人,杀人来了,带、带五皇子走。刘嬷嬷说着将宇文复塞入秦采女手中。
方才陆婕妤端来甜汤唤人不起,前往偏殿寻秦采女。宇文复半梦半醒闹着热,仲春天气尚寒,刘嬷嬷不敢自作主张打扇,只好抱了人出门,庭院纳凉处走一圈,哄他睡过去。
珠镜殿行廊曲折,刘嬷嬷早年落下风shi难以长久奔波,路经凉亭歇脚,恰好碰上四阳断头的一幕。
秦采女问道:那你呢?陆姐姐呢?
我腿脚跑、跑不动,娘娘我不知,你只好好护着五皇子。刘嬷嬷将二人拽去后苑,她于珠镜殿侍奉近三年,各处了如指掌,沿这条路过了白拱桥,墙角有一架藤萝,后头是暗门,门上的锁簪子一捅便开了
花椒眼泪汪汪:嬷嬷
刘嬷嬷哎呦一声:姑娘们再哭眼抹泪的,一个也跑不成!狠狠把手一推:走罢,快走罢!
墙角暗门原是一道水闸,大兴宫初建,太ye池之水由此闸门流入珠镜殿,碧溪似翠带缭绕,两岸葱茏。而后溪水断流,铁闸拆除增补门扇,那拱桥也成了一座旱桥,少有人迹因而挂锁封门。
秦姨娘宇文复睡眼惺忪,这是哪儿?
秦采女不惯抱孩子,加之奔逃颠簸,宇文复晃悠悠醒了。
紫藤未至花期,枝叶斜出,郁郁青青,天然一面屏障。其后稗草齐腰,一脚深一脚浅,主仆二人寻摸半晌才找上小门。
嘘秦采女捂紧孩子小嘴,我们和你阿娘玩藏猫儿,赢了有好多好多糖
宇文复来了Jing神,嘟嘟囔囔唤着糖糖。
秦采女忙道:不能说话,我们悄悄的,若是抓住了人,复儿的糖都是他的,你就没有了,一点点也没有了。
宇文复登时噤声。
小姐快来,门开了。花椒低声唤道。
此门本为水闸,半人高低,花椒先爬了出去,迎面一座荒芜假山,乱石杂草,几道黑影弹跳,不知是野猫还是鼬子。
小姐,小姐
宇文复跌跌撞撞扑进花椒怀中,他只当是什么新奇游戏,小孩儿生性闹腾,玩得不亦乐乎。
秦采女猫着身出来,不忘带上门。木门大过她们三人加起来的年岁,动一动吱呀叫唤,好在夜里风大此处草木又多,呼呼啦啦遮掩过去。
这儿近珠镜殿西门,寻救兵须得绕过含象殿,往禁宫北门去。花椒探路归来,摸清了当下方位。
秦采女摇头:绕过含象殿,避不开珠镜殿大门,定有人等着守株待兔。
从南边走去清宁宫,花椒道,皇后娘娘与太后娘娘同在,万寿宫失火,禁军必然守卫。
怎么走?
顺着路旁桂子林往南走,过了西门的岔道去太ye池,那段路我们常常傍晚走来消食,小姐你可记得?
是玉涧桥?
是,过了桥便能见着清宁宫的凤尾高阁。
秦采女问:你可瞧了西门有无人守着?
花椒道:没有人,想来他们搜查内殿,不及让人看守西门。
假山外一片桂树,秦采女与花椒不敢走正路,窸窸窣窣钻草丛,前几日才下了雨,枯枝败叶沤了浓重的shi气,脚下极易打滑,秦采女还抱着宇文复,行动愈发不便。
小姐,花椒轻轻拨开叶子,太ye池是右边那一道。
左中右三条大道,笔直开阔。
珠镜殿至太ye池近日常走,秦采女自然清楚,只是眼下藏身树丛为西门左侧,走右边的路势必经过西门,经过西门势必无处藏身。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秦采女一咬牙,只能赌一把了。
不行
小手抓上女子发髻,秦采女不由吃痛,倒吸一口凉气。
宇文复道:不行,那儿有人抢我的糖。
二人循着rou乎乎的指头望去,魁梧身影与暗夜树色融为一体,等闲不易发觉。
一名守门士兵。
变数陡生,秦采女顾不得宇文复揪紧的头发,飞快思索对策。
动,她们占了先机,赌他愣神的功夫窜进林子里,兴许逃过一劫,只是她们两个弱女子能否跑过武夫,还带着孩子
不动,此地十分隐蔽,小心藏匿最为稳妥,待禁军包围一网打尽,只是陆婕妤与珠镜殿众位宫人
小姐,我去引开他。
秦采女抬眼,林木逼仄,几乎脸贴着脸,枝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