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宴秋狝应制》
长扬晓翼太平天,
囿苑流唐有象全。
月漫林开罗万乘,
旌飞猎合纳三玄。
文功武治陈朱阙,
瑞兽珍禽列盛筵。
明主宸驾青骢勇,
圣朝率服二千年。[1]
中规中矩的应制诗,张罗一回宴席便能收上一百首,南婉青掩卷,书封述圣集三字不知出自何人手笔,端正平直,也值得你急慌慌拿来与我瞧?
《述圣集》,收录文人臣子随侍圣驾的诗赋集子,尽是阿谀奉承、歌功颂德的套话。
渔歌道:娘娘可不知外头的人传成什么样。
方才南婉青正看桐儿喂兔子,渔歌风风火火闯进来,扑通一声跪下了,捧上一册书,说是出了十分了不得的大事。
什么样?
渔歌努努嘴:娘娘且看第一首是谁写的罢!
书页哗哗轻响,翻过冗长的序言,指尖顺着界行漫不经心滑下去。
《侍宴秋狝应制》,修仪赵氏。
赵文龄?
这倒是蹊跷,多人合编的总集开篇向来有讲究,不是高官重臣便是名士大儒,后妃笔墨收入其中已是难得,竟还放在第一篇。
奴婢不识字,看不出什么花儿来,只知那句犯了娘娘名讳的,外头都说是暗骂娘娘的话,篝火宴不知礼数与陛下同席渔歌抬眼打量南婉青作何神色,欲言又止。
明主宸驾青骢勇。
还说,还说渔歌咬咬牙,天子车驾,娘娘僭越同乘,缠着陛下白、白日宣
渔歌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全,桐儿问道:宣个甚么?
白日宣yIn,南婉青心中了然。
桐儿眼巴巴瞅着渔歌,实在不明白曾经娘娘说话也敢顶的渔歌姐姐,如何变成这般谨小慎微的模样。
昨日天下人骂我贱人三百四十回,妖妃一百一十六回,狐媚子七百二十一回。南婉青合上《述圣集》,随手抛去案几,拈起绢帕拭了拭手,果真计较,一百年也算不完,日子还过不过了?
渔歌不料南婉青如此反应,一时呆愣。
南婉青又道:况且她也未必有那个意思,不过是酸腐文臣竖起来的靶子,一个个Jing得猴儿似的,想留死谏的好名声,却又比谁都惜命,躲在人家小姑娘的诗文后头忧国忧民,也不害臊。
编书人揣着挑拨的心思,如今赵家风头正劲,借用赵文龄诗作暗讽南婉青,料定这位宸妃娘娘倚仗圣宠眼里揉不得沙子,必会大闹一场。
飞短流长,从来越闹越难堪。
桐儿满面凝重,不自觉放下怀中小nai兔,听得入神。
南婉青看她rou乎乎的小圆脸皱成一团,哑然失笑:今日日头这样好,也该出去看看,没得我带你们来骊山一趟,眼界也不曾开。
前些日子桐儿说好好学本事,陪我打马球,今日先教会你骑马,日后便能做我的副手了。南婉青说着便站起身,携起桐儿一只手。
马球!桐儿双眼一亮,蹦蹦跳跳的,喜得忘了谢恩。
渔歌蹙紧眉头:娘娘
宫人传令摆驾西苑毬场,素手牵起桐儿,皓腕一对花铃清音细碎,南婉青转头对渔歌说道:你若情愿跪着便跪罢,我与桐儿先行一步了。
骊山行宫西苑,收置车驾马匹之处,帷幕隔开六方毬场,以供击鞠、捶丸、木射等游乐所用,平整开阔,连通内外宫的金明门亦坐落于此。[2]
不成不成娘娘,我怕桐儿紧抱小马驹的颈子,不肯撒手,圆圆的鹿眼溢出一片泪花,委屈又可怜。
不怕,你坐稳了,再把腿夹紧,前头有人替你牵着。南婉青摇了摇紧扣桐儿后肘的手,我也牢牢拽着你。
桐儿愈发抱紧了双臂,我不一声嚷得比一声高。
渔歌在一旁笑:娘娘不必费心,她打马球得去阎王爷那儿重投一胎,生出三只手。两只手抱着马,才能空出一只手拿杆。
虽说心中有气,渔歌哼地撩起裙子,仍是随南婉青来了东苑,只是不痛快,话也尖利三分。
桐儿吸了吸鼻子,硬生生憋回眼泪。
南婉青道:你仔细了,站着说话不腰疼。
还真不腰疼,渔歌愈发得意,烂泥糊不上墙,桐儿骑不好马
我桐儿才哭出半声,只听栏外鸣锣击鼓,排山倒海的气势,倒衬得一连串陛下驾到、闲人闪避的呼喝多余起来。
陛下回宫了,娘娘不去看看么?桐儿瘪瘪嘴,说得可怜兮兮,一刻也不愿留在马背上。
两指弯曲并拢,南婉青敲上桐儿的脑袋:陛下回宫与你有什么干系,撒开你的手,支起你的腰。
桐儿呜呜咽咽:娘娘
陛下驾到
骏马通体雪白略无杂色,四蹄矫健,来人玄衣鹤氅,衣袍迎风猎猎,宛若玄鸟张开一双羽翼。
今日怎么得空出来?宇文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