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肃之放完水出来,对着洗手台的镜子狠狠转了一下脑袋,听见僵直的脖颈发出“咔吧”一声响,才把双手凑近水龙头。
他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一眼卫生间墙上挂着的金色钟表,看见现在是夜里十一点五十。
镀金的水龙头感应到人手的靠近,流淌出温度适宜的涓涓细流。秦肃之的目光从墙上的钟表往下,瞪住面前的镜子,看见自己眼下浮现出一层浅淡的青黑。
得打起Jing神来,他想。他有些粗鲁地掬了一捧水拍到脸上,直起原本半弯着的腰,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几滴水珠从他的眉弓一路向下,沿着鼻梁慢慢滑落到下颌,终于滴落到他价值不菲的黑色衬衫上,在前胸洇开一小片更深色的印记。
算不上狭小的空间里里飘荡着高级香水的橙花味道和肖邦的第六号圆舞曲,这短暂的安宁让秦肃之慢慢镇定下来。卫生间这道厚重的镀金门板这么一关,隔绝了夜总会里五颜六色的灯光,震耳欲聋的重金属摇滚乐,小年轻们声嘶力竭的走调歌声和大丨麻燃烧起来的油腻臭味,纸醉金迷的世界里,在连灯光都是干净白色的门板这一边,这一小块地方成了仅存的净土。
门把手被人拧动,厚重的镀金门发出“吱呀”一声响,秦肃之循声看去,从卫生间门外走进来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
“我来和你道个别。”年轻人反手关上卫生间的门,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笑眯眯说。
夜总会里空调温度开得不低,年轻人却连领带都没摘,浑身上下穿得板板整整。但他的神情却毫不严肃,眼尾微微上挑,目光也是温柔而迷离的,洁白衣领上的半个红唇印就是他这一晚风流的小小佐证。
秦肃之对着烘干机吹干了双手,了然道:
“云潜兄,令兄长这过了十二点就要回家的规定,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
年轻人名叫应云潜,是鼎鼎有名的应家二少,与秦肃之同岁,两人也是自幼交好。他们两个从小到大一起不学无术,成年了又开始一起花天酒地,不过与无所事事的秦肃之不同,应云潜好歹凭借着应家的关系,在统计局里挂了个闲职,现在也算是纨绔子弟中难得的有工作的一员。
应云潜上面还有个大哥。与碌碌无能的应云潜不同,应云潜的大哥应云航却是十分争气,是那种“别人家的儿子”。他一路读书读得顺风顺水,硕士毕业就进了统计局,如今已经是处长了。
秦肃之与应云潜臭味相投,同他那个大哥应云航却不是很对路,因此有事没事总喜欢拿话刺上几句。
应云潜知道他的脾气,也不生气,只微笑道:“段思睿不大信任我,那个地下王国也不可能对我开放,我现在离开是好事。肃之,接下来的事情都要由你自己做主了。”
秦肃之点点头,神色端正起来:“我明白。”
应云潜拍拍他的肩膀:“一切以你自己的安全为重,切勿Cao之过急。”他一边讲话,左手腕上的电子手表忽地振动起来。应云潜朝秦肃之抱歉地笑笑,点开手表的触摸屏,一个五寸大小的光屏骤然浮现在手表上,屏幕上赫然闪着“应云航”三个字。
是他大哥的来电。
秦肃之识趣地同应云潜告别,当先走出了卫生间。在关上门的瞬间,他听见应云潜温声道:
“大哥?我这就回去了……我刚才和肃之在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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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来到走廊上,各个房间不死不休的公鸭嗓高音就海啸般迎面扑了过来。秦肃之忍着头痛,沉沉吐出一口气,推开一个包间的门。
包间能有十个卫生间那么大,装潢贵气逼人,五彩斑斓的镭射灯一圈圈旋转着,在四面的电子光屏上闪烁着令人眼晕的光芒。包房三面围着巨大的真皮沙发,正前面站着个染着北极绿头发的年轻人,正在鬼哭狼嚎地唱一首完全听不出来调的歌,角落里几个小青年挤在一团,正在飞丨叶丨子,正当中则坐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左拥右抱地被穿着清凉的公主们簇拥着。
男子见秦肃之进来,当即笑道:
“秦少!”
秦肃之早在进门的瞬间调整好了表情。他抬手招过来一个穿着黑色丝质吊带的公主,虚环住她的腰,又给自己开了一瓶香槟,对瓶喝了一口,才懒洋洋笑道:
“段少好兴致。”他又状似不经意地道,“刚才碰见应云潜,他这就走了?也不再玩玩?”
被称作“段少”的男人正是之前应云潜提到的段思睿。
段思睿笑着在身边一个公主的胸前掐了一把,才说:“应二少呢,家规比较严,这玩起来就不太尽兴……”那公主非常有眼色地娇嗔着往他身上贴去,水蛇一样的腰肢灵活地摆动着,段思睿胸前的衣襟被扯开一大片,他也不恼,噙着笑在那公主屁股上甩了两巴掌,才继续道:“秦少你就不同了,最近我与你实在是投缘得紧。”
秦肃之大笑道:“我不着调是出了名的,别的不敢说,可这吃喝玩乐上,我敢说我是专家。”
段思睿十分捧场地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