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彦知道这是一个梦。
这是他从小到大一直在做的一个梦。
也是唯一的梦。
天空乌云翻滚,黑沉沉的压在半空中,暴风雨前的闷热让人烦躁焦灼。
童彦就像是被人硬生生的拉入了梦中的躯壳,却不给他使用身体的权利,只能困在里面亲眼看着悲剧一次又一次的发生。
他的意识一时清醒一时昏沉,眼前仿佛蒙上了暗黄色的薄纱,模糊不清,耳朵里全是沙沙沙作响的噪音,竭尽全力的把注意力集中在一旁,只可以看到坐在这具身体旁的喻园嘴巴张张合合,却不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他们乘坐的小汽车在这一望无际的高速公路上行驶得很快,路边的指示牌也是打码一般毫不清晰,两个人在轻微的摇晃中双手合十,无声的享受这样的不受任何人打扰的时间。
但被困于梦中的童彦已经无法沉浸于这个过于美好的气氛,甚至连一丝想要去分辨指示牌上写的是什么的兴趣都没有。
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这个梦他也做得够多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无论他怎么挣扎和试图改变都无济于事。
梦突然加快了很多,宛若有一个人将剧情加速播放,不忍看到之后悲伤的事情似的。
童彦没有一点实感,不管是一辆货车撞上了他们乘坐的小车,还是他的这具躯体俯身抱住一旁的喻园,从而承受了最大的伤害,他都不能感受到疼痛和真实。
唯一让他想要扯下自己的面具,心疼难过得想要付出一切代价也要挽回的,只有在眼睁睁看着喻园满身是血的被抬上担架,送入救护车的时候,他无数次的痛恨自己的无能。
明明摆脱了累赘的人类躯体,成为了一个丑陋的怪物,为什么还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呢?
梦中的童彦比现实中更加情绪化,在现实里早就想了无数次的事情,在梦里依然困惑着他,直至陷入无法逃脱的梦魇,在反问中无处遁形。
“童彦?”
谁?
“童彦,你怎么睡着了?”
声音好熟悉。
“童彦!老师要发现了!”
童彦缓慢的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将脸颊压在手臂上睡着了。
一时视线难以聚焦。
喻园凑近使劲摇了摇他的手臂,脸上充满了担忧,低声询问道:“你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童彦深蹙着眉,抬手捏了捏鼻梁,耳边的噪音正在渐渐被喻园的声音替代。
“没什么。”他摇头,轻拍了喻园的头说:“只是昨天没睡好。”
他很少有这样的失态,唯有在做了这个梦之后会有一段时间的头晕目眩,几乎不能获取外界的信息,连触手都蔫蔫的隐藏在空气里,一动不动。
喻园知道他从小都会做这个梦,只是不知道他到现在还会重复做
同样的内容,这很不正常,所以在知晓世事后他从未透露过这些,不忍他担惊受怕。
他们俩没说几句话,就被前座的许昕打断了。
“喻园你选什么项目?”他兴致勃勃的拿着一张运动会报名单给他,脸上有难以掩饰的兴奋。
毕竟运动会就意味着有两天不用上课。
喻园接过,看了看报名单,兴致缺缺,他还有些担心童彦。
他随意的勾选了5000米的跑步比赛,问许昕:“还是5000米,你选的什么?”
他没问童彦,是因为他知道童彦不会参加运动会。
许昕啧啧两声,说:“去年我以为是高中阶段最后能参加的运动会了,没想到……”
他说到这里有些愤懑的看着喻园,说:“今年高三居然还要参加!早知道去年就不该听你这个牲口的话,选择5000米,丢脸丢大了。”
去年他跑步直接脸着地的摔倒,鼻血当场流个不止,人也摔懵了,他觉得自己背负了这个年纪不该背负的重任。
再也不会跑5000米了!
喻园忍笑说:“我去年也不知道今年校长会发什么疯,规定高三必须参加运动会啊,还有,当时我只是建议,建议。”
今年是为了响应市教育局新出的规定,高三也必须要注重锻炼身体,好应对即将到来的高考。
许昕翻了个白眼,不敢在童彦面前过多的欺负喻园,随手把自己的报名单给他看,说:“我选的是跳远,总不会再发生意外了吧!”
许昕实惨,初中到高中的每一届运动会都受了血光之灾,不是摔倒受伤,就是被人误伤,但他也不信邪,直接和运动会杠上了,屡战屡败,根本不听劝,也堪称是一中身残志坚的代表人物了。
到后来,周围的朋友也省了劝他的那份功夫,甚至每到运动会都会私下打赌,赌他今年怎么个受伤法。
喻园在心中吐槽他是在狂树flag,不过面上没透露出丁点,只是附和了几句,他立刻就像打鸡血一样把大家的报名单收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