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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明月心有杂念,有了杂念便要坠落凡尘了。
厉青凝垂着眼,只隐隐看见那人俯身穿着鞋,脚踝又细又白,未束起的长发从颈侧垂了下来,发梢险些及地。
如此还挺好,不说话时安安静静的,那般瘦弱恬静,只叫人心生怜惜。
也不知前世时,她是怎么与这人相处的,梦里看见的都是那些亲密无间的事,除那以外就没有别的了。
可怎会只梦见前世那等事呢,难不成……
两人一见面便如胶似漆的,一见面就要做那等事?!
明月是真跌入凡尘了,甚至还觉得自己十分不堪,不堪入目。
那人恣肆纵脱也就罢了,自己怎还同她一般不讲礼节,不检点收敛,这还得了?
厉青凝越想越是觉得心绪紊乱,只见床榻边上坐着的人穿好了绣鞋,下裳的布料一垂,将那细瘦的脚踝给遮了起来。
那脚踝上被铁链勒出的红印早就消了,却被几道指印所替代。
厉青凝猛地收回目光,还微微扬起了下颌,忍着不让自己的双眼往那边瞄。
她冷着声道:“一会芳心带你出去,这几日莫要轻举妄动,清妃之事,待厉无垠放松警惕再做打算。”
“等他放松警惕,想必清妃已经被逼得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了。”鲜钰哂笑了一声。
厉青凝微微抿起唇,“账簿一事,总会有人去顶罪,就算不是清妃,也会是别的人。”
“那为何不干脆找到厉无垠偷换了银丝纸的证据,好叫皇帝看清他的面目呢。”鲜钰蹙着眉,实在不明白为何要将这事弄得这般复杂。
她又道:“直接让厉无垠那狼子野心暴露在皇帝眼中,叫皇帝杀了他,也无须脏了本座的手了。”
若是要报前世之仇,她大可直接出手将那些人杀了,只不过如今修为尚未恢复完全,杀是能杀,但尚未想好后路。
她着实不想令厉青凝为难。
厉青凝沉默了许久,而后淡淡道:“你可知厉载誉有几子。”
鲜钰扬眉道:“六子。”
厉青凝颔首:“不错,大子虽未出过什么幺蛾子,但也非聪慧之人,这些年一直没什么作为,既不擅文也不擅武,在及冠后便被封了王,留在朝中任一闲职。”
这确实不是继位的好人选,实在太平庸了一些。
鲜钰蹙眉:“难不成厉载誉还怕后继无人?”
厉青凝坐了下来,掌心朝上搭在了桌上,那右掌的伤依旧触目惊心,红白两色相间,久久未曾愈合,那血rou模糊的痕迹近乎要蔓延至指缝间。
她却神色不变,就像看着的不是自己身上的伤,手也不是自己的手一般。
鲜钰见惯了厉青凝这不冷不热的模样,也仍是心如刀绞,这得暗暗忍下了多少苦痛和不甘,才能如此漠然。
久久厉青凝才道:“二子便是厉无垠,倒是聪慧,但心机叵测,又甚是残暴,心狠手辣至极,比先帝过之不及。”
“确实不好招惹。”鲜钰蹙眉道。
厉青凝却摇头:“并非好不好招惹,只是王朝若是落到了他手里,定然不能长久。”
“不错,”鲜钰想到那三皇子,接着厉青凝的话道:“三子软弱易受骗,是有那么点小聪明,可常常聪明反被聪明误。”
厉青凝颔首,搭在桌上的手缓缓握起,“四子愚钝,幼时病坏了脑子,成日疯疯癫癫的,也不是继位的人选。”
“那五子和六子?”鲜钰细细一想,前世似乎她还未见过这两位皇子。
厉青凝这才道:“五子骄横霸道,又十分不学无术,近些年被惯得更是不知体统。”
她顿了一下,又说:“六子就不必提了,尚在襁褓之中,日后会长成什么模样还不知,厉载誉知道自己是撑不久了的,若是他将六子封为太子,这六子日后怕只能当个傀儡皇帝。”
“厉载誉这是死也不敢死了,数百年基业若是毁在他这儿,他怕是不敢去见列祖列宗的。”鲜钰冷哼了一声。
厉青凝握住了右手手腕,握在其上的力度不轻,似是意图减轻右掌的痛楚般。
她缓缓道:“是以厉载誉如今又忌惮二子,却也不得不寄希望于他,仍旧是想赌上一赌的,即便当下二子犯了错事,他也会想着去遮掩一番。”
厉青凝停顿了一下,长眉一颦,“疯马一案,二子急不可耐就让人杖毙了那姐弟,皇帝又不是瞎的,自然看出此事不对劲,可他作声了么,未曾,他借机息事宁人,还想看看二子接下来会做什么,总而言之,无非一个赌字。”
鲜钰笑了,“莫不是想赌二皇子能不能遂他的愿。”
提及“遂愿”两字,鲜钰一哽,险些咬住了自己的舌头,又气又臊。
她浑身一热,不由得想到沐池里的幕幕。
那沐池露天枕地,周遭仅隔着一圈屏风,屏风前的木台上各置一盏烛台,烛光阑珊摇曳,照得人影模糊不清,重影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