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俗物
两人一逛便到了晚膳的时间。身无分文的小皇帝可怜巴巴地望着叶楚瞳，“姑姑，今天只吃了一次面，好饿……”
“……哦。”饿就回宫去啊，多得是山珍海味任他挑拣，跟她这装什么可怜？又试着甩了几次手均告无果的叶大小姐心有不忿，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姑姑，回去你给我做好吃的吧？”
少年郎像是看不懂她满脸加满心的抗拒，沿着蜿蜒的山脚石阶，一路牵着自家小姑姑，将那长长的市集逛到了尽头——
仍是不肯放手！
叶楚瞳很想骂人。可是又不好意思看那张脸。
明明他才是干坏事的那个，却变成了她总觉得自己在犯罪——
人家娘子如她这年纪可能孩子刚巧上学堂了，而她却牵了个半大不小的漂亮少年，成了沿路百姓瞩目的焦点……
“姑姑，上来吧。”等到了平坦开阔的官道，一辆马车早已候在那里，先自一脚跨上了车，小皇帝回头来拉她，唇角溢出点雀跃来，“还是我抱你？”
“……”算了，待回了相府，她再让爹爹将这小子给赶出府去！
不情不愿地跟着上了马车，同样又饥又渴的叶大小姐见了车厢里的东西，忍不住端起碗来就喝了几大口。
明明就有一帮人等着伺候，还说什么没带钱！
叶楚瞳喝完了那一小罐清凉的酸梅汁，渐渐回过味儿来——这味道，恰是她自己最喜欢的……多一分甜则过腻，多一分酸则过涩……
显然，某人是特意用了心。
可是这无孔不入的“体贴”，并没有令她感觉舒坦。相反的，她为小皇帝的这份“不择手段”而感到惶恐……
他眼下越是对她用心思，待到彻底翻了脸，他便越是记恨她。
“姑姑，尝尝这个？”龙怀瑾自己喝了口凉茶，修长如玉的手指放下了茶碗，捏了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喂到叶楚瞳的嘴边。
那是上好的品种，形似玛瑙，色如翡翠。
绝非寻常人家能见。
叶大小姐扭了头，掀了帘子去看车外的景致——
对少年的亲近与讨好，全然视而不见……
事实上，叫她这般同他共坐狭窄的一处，还要保持着冷静和克制，已需要极大的自制力……总在内心自我安慰着，说她是个大人，不要同小孩子一般见识，才能勉强不去想龙怀瑾有多坏，有多可恶！
“姑姑，那这个要不要？”他拿了块色泽艳丽的花糕，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叶楚瞳瞥了一眼他的手，嫌脏似的又转了头。
小皇帝放下糕点，用一旁银盆里盛的清水洗了手，颇有些委屈地，继续自言自语：“姑姑嫌弃我……抒儿小时候，姑姑不会如此的……”
“……”
那你倒是变回小时候啊，你有本事变了，我就不跟你置气了！
空气里安静了。
马车轱辘转动的声响，变得分外明晰。
叶楚瞳回过头去，又瞥他一眼——
方才还喊饿的家伙，自己也不吃东西，只眼睛红红地盯着那些糕点，像是要用眼神在上头戳出几个窟窿来。
“姑姑，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
少年语中的绝望，简直令闻者心伤，眼角那一滴隐隐约约的泪，更是令见者心碎！明知他又在演一出扮猪吃老虎，可是少年的周身却含了股子真切的哀戚……
叶楚瞳该死的又……又心软了。
“好吧好吧。”她顺手抓起一块糕点，塞进自己嘴里，顺带又拣了几颗水果，三两下吞了个干净，继而拍了拍手，托着腮，仍是回望着窗外。
“……”小皇帝拿了块花糕，学她大大咧咧的姿态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咀嚼。
过了好一会儿，方道，“吃过姑姑做的糕点，这些个俗物，简直难以入口。”
他的这般恭维，令叶楚瞳不得不回头礼貌地笑了笑，“呵呵，君上过誉。”
“姑姑，你来宫里住，好不好？”
“……”
这什么鬼话？她一个人过得好好的，从来没想过要进宫去给他当老妈子啊！怎的一朝被蛇咬，还要赔上一辈子天天给蛇咬？！
叶家小姐心里又惊又惧，面上却还是波澜不惊，赔着笑脸道：“君上可否容臣女先回家，同家父商量一番……”
“叶相尚不知你我之事——不若今日我便陪姑姑回去，同他说个清楚？”龙怀瑾又抓了她一只柔荑，放在掌心间把玩。
原来爹爹还不知道……那太好了！鬼才要说什么“你我之事”呢！
“嗯……呵，没事，不急……改日再……”
一想到家中的六旬老父——也不知能否接受这般乱了lun常的污秽之事打击……叶楚瞳胸中一痛，怨念又生：兄长什么时候能归家，好好教训这个小子一顿？！
也不知是否她的悲惨遭遇得到了上天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