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有些出乎他意料。
林老语气平淡,毫无异样,“没吃的话去吃一点,看你脸色不太好。”
林陆远扭头,看了祝安一眼。
祝安垂眸,头发散在脸颊边,将所有情绪挡得严严实实,不见天日。
手指缠绕在一起,泄露了一丝情绪。
……
上午十点多。
祝安被推进了手术室。
林陆远安安静静,坐在外面等待。
林老也没走。
人就在旁边交代管家,饮食、后续检查、样样件件都要仔细。
而后,他坐到林陆远旁边。
周末手术不多。
祝安这种微创小手术一般都不会排在周六周日,还是林陆远动了些关系,才安排下来。
走廊上没什么家属在等待,显得很空旷又寂静。
更让林老的声音听起来清晰而残忍。
“看来你忘了我之前说的话。”
林陆远沉默一瞬,开口,“我自己会安排。”
林老笑了笑。
“我把安安当成我的亲女儿,阿远,你是我儿子,你想怎么安排自己妹妹?”
“……”
“你做事,我从来不会干涉。但是阿远,你想明白了吗?你真的喜欢安安吗?还是因为长年累月的相处,已经把她当成自己的私有物。听到她要走,占有欲作祟才混乱了你呢?有些话,你是男人,安安是女孩儿,脸皮薄,我觉得应该跟你说。况且,你是我儿子,没人比我更了解你。”
林老胸有成竹,点到即止。
“一会儿等安安手术结束,我就回去了,研究所那边还有点事。你想留着也可以,好好照顾你妹妹。”
林陆远一声不吭,沉着脸。
他想说,并不是这样的。
没有什么占有欲——就算是陪伴了很多年的人,他也不会有什么占有欲。
人与人之间,来来去去,本是常态。
每个人都有独立思想、有自我意识,存在于这个世界。
没有依附关系,才是最健康、最合理的交往。
林陆远并不是文科生,没有什么感性思维,时时刻刻都让自己保持着清醒而理智的状态。
他确信,这样才正确。
但是唯独祝安,她不同。
所有的傲气,在小姑娘面前一一折骨。
过去十几年间,林陆远一直坚信,自己是讨厌祝安的。
嫌她啰嗦、又嫌她麻烦。
便顺着心意,恶语相向。
但是现在,祝安不再烦他,也不再迷恋他了。
林陆远却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暴戾因子都被通通激发。
要折断她翅膀、将她握在掌心。
所以,曾经是真的在讨厌祝安吗?
如果真的嫌麻烦,为什么会抱来埃迪?
他明明不喜欢小动物。
为什么有耐心帮她安排学业,安排这儿安排那儿,想着怎么激发她潜力?
为什么还担心她跟自己一样,过早就去上了少年班,失去了和同龄人相处的机会,压着不让她跳级,压着她好好上高中?
……
林老起身离开。
林陆远深吸了一口气,抬眼,望向手术室方向,出神。
-
阑尾炎是小手术,很快就结束了。
祝安被推回病房里。
打了全麻,还没能彻底清醒。
因为要禁食禁水,睡着反而更好一些。
林陆远在病床边坐了会儿,轻手轻脚回到沙发,拿出电脑,开始看工作邮件。
傍晚时分。
祝安迷迷糊糊醒了。
全麻有后遗症,她脑子还是混沌一片,见到端坐在那儿的林陆远,半天回不过劲来。
林陆远合上笔记本电脑,快步走到她旁边。
声音四平八稳,“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祝安皱眉,试图坐起来。
林陆远立刻按住她肩膀,“不行,医生说要平躺。”
“……几点了?”
“六点不到。”
“哦。”
林陆远抿唇,脸色未变,“想上卫生间吗?”
“……”
祝安脸颊“腾”一下红了,“不想!”
她很久没有喝水,嘴唇有些干裂,声音也带着沙哑,听起来底气不足。
好在林陆远也没有接着追问,从旁边拿了棉签,沾水,给她润了润唇。
“再睡一会儿吧。有什么需要就喊我。现在还不能吃东西,要排气之后才可以。”
祝安:“……”
林陆远形象一贯是高高在上、藐视众生,矜贵得不可一世。
说出这种接地气台词,实在有损形象。
她扭过头,不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