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桓同庄今和赶到医院的时候,病房门口正站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片警。
“警官!”连桓匆匆走来,抬手示意。庄今和站在他身后,神情严肃地朝病房里看了一眼。
小警察一本正经:“言意聪的朋友?”
连桓:“嗯,他怎么样?”
小警察:“没什么大碍,主要是两只手臂肌rou拉伤,暂时不怎么能动,需要人照顾。别的没什么。”
连桓:“他那个……当时和他一起的人呢?”
“那俩男的?带回所里问话去了。”小警察威严的脸上隐藏着些许困惑,“你们都认识吗?他们仨什么关系,关在屋子里打架斗殴,窗玻璃都搞碎了,有人直叫救命,吓得邻居赶紧报警!”
小警察迷茫而不满:“结果来了又不说有什么矛盾,这小伙子都进医院了,还只说是朋友一时冲动。谁家朋友打架下手这么狠的?一个个看着也都挺体面,有什么不能好好说?”
连桓:“……”
庄今和:“我们不认识他朋友,病房里头的还是学生,不懂事,在外头不小心认识些不三不四的人。”
小警察上下一扫,语重心长:“得亏没出大事,以后要注意。”
连桓同庄今和忙应了,小警察又说:“既然挨打的人说是一时冲动,那我们也不好管什么,你们照料着吧。对了,邻居上门制止时,他那俩朋友把人家的眼镜搞坏了,拉拉扯扯的,现在可能还在所里吵,一时半会不见得能来给这小孩儿付医药费啊。”
庄今和:“钱没关系,请您转告他们,不要来医院。”
连桓:“对,最好能拘留几天。这种扰乱社会治安的人,不要姑息。”
小警察:“……”
连桓露出笑容,礼貌送人:“辛苦您了。”
警察走了,连桓立刻推开病房门,快步进去。庄今和顺手搬一把椅子,直奔言意聪病床前坐下。连桓站在他身旁,抓着庄今和肩膀,两人齐齐看向床上的少年,一言不发。
四人病房里只住了两个人,言意聪半躺在最角落的床上,两手软软垂着,裸露的皮肤上青一块紫一块,额头上还包了块纱布。
言意聪受了惊吓,此刻看着连桓与庄老师,又亲切又后怕又心虚,小脸木呆呆的,看着特别可怜。
庄今和严肃地看着他,手指在膝上敲了敲:“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言意聪:“……”
连桓从接到电话起,便沉着一张脸,一路上车开得飞快,庄今和提醒才了好几句才勉强压抑住情绪,耐心同警察交谈半天。打从瞧见言意聪的模样,他便又沉着一张脸。庄今和察觉到他沉重的呼吸,突然抬手,握住了连桓的手腕。
言意聪欲言又止,看看庄老师,又看看连桓,胳膊动了动。
他似乎是想抬手捂住脸,可惜手臂疼得厉害,还没抬高两公分就猛地落下去,痛得小脸一皱。
言意聪深吸气,拖着两条无力的胳膊,突然:“哇——”
庄今和眉毛一皱:“诶——”
“庄老师!连桓——哇……我错了……我错了!”除了发泄般的第一声,言意聪的哭声全含混地压在喉咙里,生怕影响了病房另一端的人,只小小声地不住认错,“对不起!呜呜……对不起……”
“我骗你了庄老师……呜呜我错了……我再也、再也不……”他两只手不听使唤,就只能任由眼泪鼻涕在脸上胡乱地淌,狼狈不堪。言意聪翻来覆去,不住道歉,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只让人觉得委屈。
少年的模样实在是惨,庄今和于心不忍,暂时咽下逼问的话,四下看了看,想找纸巾。刚回头,一只手从身侧伸过来,连桓凝重的表情化解几分,叹息着靠近,将手里的纸巾按在言意聪脸上:“没有怪你。”
“没事。真的没有怪你。”连桓的语气深沉而温柔,当真听不出半点埋怨。没有挨骂,言意聪便哭得更凶了,两只眼睛被泪水糊得通红,睁也睁不开。
庄今和无奈地看了看言意聪,又看连桓——这小子沉默得反常,眼底总有抹让人看了难受的光,像夜里摇动的海面。庄今和没来由地想起文恺,他只在连桓提起文恺时,看见过同样的眼神。
噢,似乎还有某次宿营的夜里,他与连桓聊起往事。不过,那时天太黑了,看不清。
言意聪显然骗了庄今和,暑假没有回家,反而留在了Y市。不仅如此,还同他那个主人住到了一块儿。
言意聪哭了大半天,肝肠寸断的,好不容易才抽抽噎噎地坦白了一切。
自从上次违背意愿的“服务他人”事件之后,他鼓起勇气向主人提出了好几条要求,并表示主人轻易让别的人使用他,会让他觉得自己没有被在意。对方立刻表示这怎么可能,全是言意聪胡思乱想。男人一边把小孩儿好言好语地哄了哄,一边又叹他做事不妥帖,不早早提出来,这下让主人的朋友心里不快。主人一哄,言意聪心就软了,觉得主人心里有自己;主人一抱怨,他又觉得自己的确有错,觉得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