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Y市大学滨海校区两个街区外,有家新开的咖啡店叫“WK’s Coffee”。
在其开业的第三天,有客人在店里丢了手机。
今年入夏早,六月刚过一半,街边的合欢树开满粉红色的花,热情洋溢。连桓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抱出几大株gui背竹,一并扛在右肩上,左手又拎起一个玻璃缸,大步走向店门前。
天气太热,连桓满头汗,护着植株不被磕碰,艰难地用膝盖顶开玻璃门。
冷气扑面而来,琴叶榕们绿得好像一汪深水。连桓脚步不停,穿过整个店面,把重物卸在角落,终于喘了口气。
他去员工休息室摸了瓶冰水,猛灌好几口,回过神——怎么没有人来帮老板忙?又在摸鱼玩手机?连桓捋了把汗shi的额发,慢悠悠地走向待客区。
咖啡店面街一侧全是大面积的玻璃窗,仿木纹的铝合金窗框将阳光割开,拼了满地。连桓打了个哈欠,眯起眼,像睡不醒的大猫。
木格栅背后,对话声清晰传来。
连桓停下脚步,站定在一株巨大的琴叶榕后头。他稍抬手,拨开茂盛的叶子,窥见不太愉快的场景。
“已经关机了?那很可能被别的客人捡走了,我我我上哪儿给您找去?”新来的店员是个刚上大二的小姑娘,此刻急得满脸通红,“收拾桌子的时候,我真没看见呀!”
“请让我看看监控。”认真低沉的声音撞进连桓的耳朵里,背对他的客人身量颇高,宽肩窄腰脊背笔直,衬衣熨得笔直,语气也笔直,顿时显得压迫感十足。
正值上午,店里客人三三两两,坐得近的纷纷侧目。
店员有点着急。她第一次兼职的第三天,就遇到这种事,毫无应对经验,先生出不被信任的委屈。最糟糕的是,她没有自证清白的途径。
小姑娘低声嗫嚅:“可是,可是我们没有监控……”
连桓看见客人抬起头,似乎正看向柜台的后方。一个摄像头正在那里尽职尽责地工作。
这事儿真是巧得没法说,小姑娘急切道:“我们只装好了这一个!您看那边,餐区的线还没拉完,摄像头只是装上了,没开,指示灯都黑着啊!”
顺着小姑娘的手指,客人望向墙角,侧脸终于出现在连桓的视野里。
乌黑的短发发尾衬着光洁的后颈,鼻梁映着明亮的阳光,嘴角抿出不大愉快的直线。细边眼镜的镜片后,一道眼尾狭长。
夏日带来的温度未被冷气散尽,余热诡谲地朝心口一烘。连桓眉峰微挑,下意识抬手,手中水瓶冰凉的瓶口挨在唇间。
客人看起来三十岁上下,勤于锻炼,爱干净,严谨。连桓喝着冰水,目光上下一扫,饶有兴趣地猜测其身份。
从他的角度,客人那小半张脸很快又看不见了。对话持续了一会儿,客人没有为难店员,但小姑娘经验不足,被对方严肃低沉的冰冷语气唬得额头冒汗。
老板在盆栽后头看热闹,很没人性。
小姑娘眼泪汪汪,声音大起来:“我真的不记得有没有人再坐过那里!”
客人沉默了两秒,平直的肩膀微微放松,语气无奈:“你先冷静。”
小姑娘倔强地抓着围裙,处在崩溃边缘。她咬着嘴唇憋气,急中生智,想起来搬救兵:“您等等!我叫我们老板来!”
连桓眼看着她摸出手机飞速戳屏幕,一只手立刻探进裤兜,将手机调成静音。果不其然,下一秒手机震动起来,他退后两步,等待片刻,没事人似地走了出去。
客人闻声回头,连桓终于看清对方的脸,那道严肃沉静的目光,像夏日里冷冽的一汪深泉。
这是庄今和搬回Y市的第七天。
应付得偿所愿的父母,到新的学校办报到手续,还要找住处搬家。这几天他累得够呛,好不容易安顿停当,一切步入正轨。
学校还没给他排课,他跟的课题组最近也不忙。庄今和这天下午有会,上午则无所事事,于是照以前的习惯,找了家附近的咖啡店消磨时光。谁知道,却遗漏了手机。大概什么时候从裤兜里滑出去了。
庄今和有点头疼。钱先不说,实在麻烦。
庄今和找回来,还没说什么,面前的小女生已一副委屈样,活像被老师训哭的小孩子。他叹口气,估计找回无望,抬手看了眼手表,只好就此作罢。
小店员却突然提高音量,螃蟹般挪到一旁:“老板你在啊!”
庄今和回过头,迎面看见高大的男孩子,从茂盛的绿叶子后头走出来,一张年轻帅气的面孔,短短的头发黑得不彻底,带点温暖的棕。男生冲他未语先笑,眼睛弯起来,牙齿雪白,不输今早灿烂的太阳。
白T恤牛仔裤,就像他教的大学生。
庄今和忍不住笑了笑,正打算表明不再纠缠的态度走人,看起来涉世未深的年轻老板却先爽朗地伸出手来:“我都听到啦,在我们店里丢东西,肯定要负责的。客人不要担心。”
庄今和自然不会朝那大男生索要赔偿。几番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