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月当空之下,雪花纷扬。
红与白截然对立于天地之间,令人屏息的极致艳丽。
莉兹静静地伫立着,长久地仰望着这方绮丽妖冶的夜幕。
如果说,在这份令人屏息的极致艳丽的衬托之下,世间诸美都将显得渺小而虚无,那么这穿着斗篷的娇弱少女便是唯一可逃脱的例外。
然而莉兹依然为它着迷。
这是一幅凝视久了,既心生向往与歆慕,又惴惴惶惶不得安宁,倘若看得再久一些,便会被其吞噬的冶丽画卷。
人类的王国,可不会有这样妖异的景象。
莉兹心想。
或许,也是出现过的。譬如史书上记载的那些灾难浩劫来临前的所谓预示,神祇降下的问责之流。
莉兹伸出手,晶莹的六芒星花瓣坠落于掌心,细碎的冰凉触感,只消须臾,便融于她的体温,消失无踪。
她尚在回味着那转瞬即逝的凉意,一旁的青年已握住了她的手,不由分说,将其收拢回温暖厚重的斗篷之中。
晚间的寒风凛冽,骑士长替体质娇弱的人类少女拢紧了斗篷,再罩上兜帽。
兜帽的外围缝制了一圈挡风御寒的绒毛,衬着小姑娘一张只有巴掌大的小脸,仿佛更小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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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森叹息一声,硬生生地压下了拥她入怀的冲动。
先前换岗交接时聚在一起谈论得热火朝天的卫兵们,此时一片缄默。
但安德森可不会把他们当作真的背景板。
骑士长和伯爵夫人的一举一动,皆暴露在这些掩于盔甲的众目睽睽之下,稍有逾矩,都会沦为次日贵族下午茶聚会谈天的话柄。
安德森暗含警告的冷峻目光扫过这群卫兵。
原本就心虚着的健壮男人们更是噤若寒蝉。
走吧。
青年微微眯了眼,隔着风雪看清了不远处停靠在路边的马车。
蔷薇家族的徽印真是一如既往的刺眼,安德森心想。
我送您过去。
少女点点头,不再是之前二人独处时的乖巧和顺从,而是一位贵妇人,骄矜的默许。
默许,骑士的陪伴。
他明明恨不得抱着他过去,连看她赤裸着脚踝走在冰冷的夜里都于心不忍,恨不得脱下自己的披风将她严严实实包裹起来。
安德森只恨自己不能。
连送她最后的路,两人之间都要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社交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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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骑士长有意送伯爵夫人最后一程,却被姗姗来迟的王储护卫绊住了手脚。
乔治始终惦念着临别之前安德森那幽深的眼神。
这本与他无关,但少女纤细的身影一直在他脑海挥之不去。
于是,这名王储跟前,向来最最懂得明哲保身道理的青年,一咬牙,冒着开罪炙手可热的宫廷新贵的风险,走了这一遭。
乔治心想,他今晚算是蒙昧了心,失去了一贯的清醒理智,但,安德森阁下难道也会和他一样不清醒么?
怀着这样念头的王储护卫在骑士长的执勤岗位上扑了一个空。
乔治本该就此折回,却鬼使神差地,又寻到了这里,尽管他觉得一万个不可能
而剩下的那唯一一点微末可能性,竟然当真应验了。
在城门口,望见伊丽莎白夫人倩影的第一眼,千言万语难以描绘乔治内心的惊诧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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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一颗心脏剧烈地颤抖着,无法自抑。
年轻的王储护卫不敢深思,在自己走后这么长的时间内,滞留此地的柔弱少女和禁欲的骑士长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禁欲的骑士长。
这是宫廷之中公开的秘闻。
因为安德森阁下对于暗送秋波的贵妇人们,从来不假辞色,但即便如此,也未能阻止一波又一波的狂蜂浪蝶飞蛾扑火般前赴后继。
乔治的眉尖一蹙。
那么,安德森阁下,当真有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光风霁月么。
这名王储跟前最得力的助手,却总是将自己的身影尽可能隐匿于城堡幕布后的低调青年,情不自禁以近乎大胆的目光,痴迷地描摹少女倩影的曼妙轮廓。
她是一轮月亮,高高悬于夜空之中。
却不必降落人间。
只需要静静地存在着,静静地洒下淡淡的清辉。
世间的一众庸脂俗粉便成了半明半昧的昏暗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