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情似水的目光,仿佛这并不是一场双人约会:“昨天的事,谢谢你。”
“不客气。”周钦托着腮看她,“时医生,你今天真好看。”
“谢谢。”时夏的内心没有一点波澜,甚至还有一丝为即将面对现实的周先生默哀的冲动。
“所以。”周钦放下手,身子向前探了探,说,“看在昨天的份上,能答应我的追求吗?”
“周先生,”时夏看着他,“我就直说了吧。”
“嗯?”
“我是lesbian。”
“……”
“周先生?周先生你还好吧?”
“噗。”时夏想起当时的场景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周钦看见她的表情就明白了,满脸囧字。
“你能不能把脑子里我那些黑历史删一删?”
“不行。”时夏假装懊恼的样子,“我当年怎么没把你的表情拍下来呢?现在卖给杂志社也能赚一笔。”
“诶诶!你来就是挤兑我的吗?”周钦随手从桌子上拿了本经书扔过去。
时夏眼疾手快地接住了,看着纸上千行玄妙的经文,突然静默了,她看了一圈这房间里禅意十足的布置,终于开口问他:“周钦,你为什么会还俗?”
话说开之后,两人本该再也没有联系,没成想,因为周公子热爱一切极限运动,难免各处擦着碰着,虽然很少能严重到伤着脑子,但也不知怎么的,时夏总能看见这人龇牙咧嘴接受治疗的狼狈样子,一来二去,居然就这么成了朋友。
后来呢?后来墙倒众人推,周家被自己人将了一军,就此败落,周家掌门人跳楼身亡,周夫人追随而去。曾经无法无天的小少爷一个晚上就见识了世态炎凉、人心难测,幸而这栋半山的别墅是记在周钦名下,还能给他留一个栖身之处。三年前时夏推开这扇门看见的周钦,不再意气风发,这个车祸醒来第二天就能笑嘻嘻撩妹的家伙,被这个世界的恶意击倒,成为一种完全由颓废和绝望组成的物质,唯有手里紧握的,是周母生前给他求的手串。
时夏默默帮他收拾好了一片狼藉的屋子,然后她把手伸向瘫坐在地上的周钦:“你要不要先站起来?”
周钦茫然地抬头看她,好像第一次认识面前这个女人:“阿夏?”
“嗯。”时夏答应了,手却还执拗地伸着。
“阿夏,那是我小叔叔,我那么信任他……他怎么下得去手?他怎么下得去手?!”周钦陷入癫狂中,时夏看着他发疯,从来至亲才至痛,她怎么会不懂?她完全懂得。
“你要不要先站起来?”她又问了一遍。
周钦好像被她这句话激怒,他红着眼,一把拍开时夏的手:“你懂个屁?!我再也站不起来了!再也站不起来了……”
时夏冷冷地看着自己被拍开的手,在他最激动的时候一步走上前,捉住了周钦的领子,给了他干脆利落的一巴掌。
“啪——”
周钦被她扇得歪过头去,半晌之后才转过头来怔愣地看着她。时夏盯着他发红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只知道,你现在不站起来,就真的废了。”
在那天时夏离开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周钦都没有消息,偶尔她路过骨科,还会听见护士们谈起那个风流倜傥的小少爷,她也只能怔愣一瞬,然后继续向前走,那是周钦自己的路,谁也不能替他。直到有一天,她听见某位爱嚼舌头的太太闲聊,才知道周家公子看破红尘,出家去了。
但后来的事情却并不是这么简单,一年前周钦还俗,不过半年时间就将自家从前的产业尽数收回,这次被逼得跳楼的是周钦的小叔叔,一时间B市各种传言甚嚣尘上,人人都感叹报应不爽,又称赞周钦能韬光养晦,好似从前落井下石的并不是这一群人。这次时夏倒不是从旁人嘴里听来的消息了,报纸上一切恩怨爱憎都分明写就,轰轰烈烈得好似催泪大戏。
只是她看着周钦风光,却没想着去攀交情,只是昨天被迟来的一些东西慌了心神,一时间竟然只想到来找他。
周钦勾起唇角笑了:“自然是六根不净咯,佛祖都看不下去。”
时夏笑着摇摇头,她突然明白自己找错了人,周钦当年不过是卧薪尝胆,出家是权衡之策,哪里像她自己,仿佛真的伴着青灯古佛过了十三年,一时间受了诱惑,心心念念想要还俗,却又怕前路险恶:“是我想岔了。”
这时候外头传来敲门声,女孩子甜腻的声音传进来:“亲爱的,你怎么还不出来啊?”
这本是最惹人怜爱的话语,周钦却一下子冷了目光,只有声音还是平静的:“你先下去,我等会儿到。”
“那你快点。”随后是踩着高跟鞋离开的声音。
周钦转眼对上了时夏五味杂陈的眼神,他一愣,之后却笑了:“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看起来没变,其实变了很多。”
周钦嗤笑一声,他拿起手边那卷自抄的佛经:“我怎么可能不变?你是不是奇怪为什么我还是选择了这种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