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总说,沈青青是个小怂包,但在喜欢钟煜这件事上,沈青青确实用了自己最大的勇气和努力。
她和钟煜不同班,教室隔了两层楼,只能在吃饭时间,或是放学后远远看上一眼,那时候钟煜还不似如今这么淡漠,时常和同学一起,去食堂的路上讨论些测试题,沈青青挽着董佳雨的手,在斜后方悄悄看他侧脸,虽然佳雨时常向她抱怨校服的丑,但她却觉得那套蓝白色衣服仿佛合着钟煜做的一样,怎么看怎么顺眼。
十七岁的少年骨架已经长成,他站在人群中像一只白鹤,孤高自洁。
同样的十七岁,她戴着那时候还时兴的窄框眼镜,由于妈妈以为高中也是需要剪短发而被保留的齐耳短发,还有不注意防晒而晒黑的皮肤,她是人群里的路人甲。
这样的远观不可亵玩的状态在某一天发生了一丁点的变化。
沈青青被语文老师留住交代事项,中午吃饭的时间推迟了一些,等她拿着饭碗下楼,正与下一波吃饭的人群碰在一起,拥挤在人满为患的楼梯间,隔数秒才下一个台阶,她无聊的想着背过的文言文打发时间。
愣神间,一只骨节清晰,皮肤白的能隐隐看见青紫色血管的手搭在扶手上。
青青!董佳雨在后面喊了一声。沈青青下意识回头,钟煜居高临下的站在身后,只隔着一级台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长长的睫毛覆着墨玉似的眼睛,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只差那么一瞬,沈青青就会撞在他的身上。
一团火球在脸上烧起来,呈燎原之势,烧的她手脚发麻,僵在原地,后面拥挤的人半抱怨半好奇的嚷嚷:怎么不动了?
她光速转身,往下迈了两个台阶,心脏要从腔子里蹦出来,她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充满着钟煜的呼吸,被这种空气围绕着的自己,快要窒息了。
她第一次听到钟煜的声音,不是董佳雨一直假设的唐老鸭,而是低低的,淡淡的,如同空山新雨后的山谷,雾气缭绕的南朝古刹,如鸣佩环,心乐之。沈青青之后把自己的所感告诉董佳雨,得到一句不愧是语文课代表。
钟煜在和身边的女生讨论数学题,沈青青半是甜蜜半是忧郁的听着,钟煜偶尔回应,间或说个结果,沈青青不由得恨自己为什么数学不好,不然就可以装作若无其事的说一句:这个也可以这样写,她也恨自己为什么不那么勇敢,不然就可以大方的回头说道:是这次月考题吗,好难啊!
她两者都无,所以只是默默听着,暗自请求队伍再慢一点,让属于路人甲的时间再长一些,让大家的肚子再饱一些,这样大家就不急着去吃饭啦。
这片回忆里的钟煜是薄荷味的,清香来的猛烈,去的亦迅速,等她回过神,人已经走出楼梯口,只留下一个清瘦的背影,身旁的女孩笑的可爱。
怎么样,我够意思吧!董佳雨在身后神神秘秘的说道:不然你这小傻子什么时候能闻到唐僧rou?
嗯。。。沈青青怅然若失,她觉得自己像渔夫的妻子,越来越贪心。
高三下学期的课程基本没有新课,年后便开始一轮复习,慢慢从讲课转为题海战术,沈青青吃过午饭,去办公室拿语文卷子,推开办公室的门,看见钟煜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
她一度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在门口僵立两三秒,直到钟煜开口:找余老师吗?她等会过来。
这是在对着我说话吗?
这是在对着我说话!
沈青青脸渐渐红了,忍着喜悦点点头,轻声走进来,无言的沉默在空旷的办公室蔓延,她的目光掠过窗外叽叽喳喳的喜鹊,浅粉色带着蓝边的窗帘,透明的用玻璃隔开的办公桌,落在钟煜的校服上。
你,也是......
嗯?钟煜听见她的声音,抬起头。
你,那个,也,也是来找余老师的吗?沈青青不敢和他对视,感觉那双眼睛能将自己的小心事看得清清楚楚。
我不是。钟煜答的简短:是赵老师找我。
谢谢你,赵老师!沈青青心里感激,我一定会好好学数学!
再一次陷入沉默,沈青青想不出别的话题,只能坐在位置上交握着手出神。
这一次倒是钟煜先开口道:你是语文课代表?
啊?啊,是。沈青青点头。
挺好的,我语文一直比较一般。
也没有,钟煜同学你每门成绩都挺好的。
说完,仿佛被一个破锣在耳边敲了一记,在脑海里自我反问,我怎么认识他的,我怎么知道他每门成绩的。
我我我们班主任经常跟我们提起你。沈青青亡羊补牢。
办公室暂时安静下来,她听见钟煜的声音带上了笑意:谢谢。
他的声音一定被海妖吻过,不然自己的脑子何以因为他的两个字而嗡嗡作响呢?
哎呀,已经来啦!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余老师乐呵呵的声音打破两人的独处时间:办公室怎么这么热啊,这才刚三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