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谁也不知道莱昂纳多?科尔多瓦是怎么讨得法尔内塞大人欢心的。在他刚刚成为主教的贴身男仆时,仆人们都在猜测大人这一次会在什么时候把他遣走——法尔内塞枢机出名地苛刻、严格、难以讨好,他从前的男仆几乎没有谁能坚持超过两个月。埃尔科莱?法尔内塞是一位神职人员,而且是所有圣职者中仅次于教皇的那一位,他的身份决定了他的日常生活中不能有太多女性出现,因此,从洗涤室佣人到庄园总管,他的全体仆从无一不是男性。这么多男人聚在一起,每月初的小额赌博已形成了惯例,六月的第一周,许多人拿出了自己的酒钱下注:莱奥绝不能坚持超过一个月。
没有谁看好这个默默无闻的小伙子。最初他是主教的马夫,后来被打发去了洗涤室,再后来,他失手摔碎了一个马约里卡瓷盘(石榴纹,边缘镶金,大人最喜欢的那一个),被厨房总管带到大人面前谢罪,但大人出乎意料地没有惩罚他,而是直接把他擢升到了自己身边。总管带他去换了新的制服,那套有上好丝绸衬里的服装胸口绣着法尔内塞的家徽,立刻让这个平平无奇的年轻人变得光彩照人起来。当然,更让人眼红的是他那一金斯库迪的月薪,下注者中的许多人一生也没有触摸过真正的金币。
“我看不出他有什么特别的。”主教的侍卫说。
“——除了长得还算英俊。”厨子补充道。
“我听说他祖上很有钱,甚至和某个贵族有关系,”接替了他洗涤室工作的马德奥说,“只是他的父亲酗酒,把家业早早败光了——不过,多半是吹牛吧。”
“我倒觉得他还不错,”皮耶罗小声说,他是这里唯一曾与莱奥共事的人,一位马夫,负责打理主教那九匹漂亮的那不勒斯马。他在众人齐齐投来的目光中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他、他很能吃苦,也很诚实,还、还很好心——我母亲生病时,他借过我钱,而、而且没有要我还……”
马德奥怀疑地看着他。“他对我怎么没有这么好心?”他咕哝着。人们又议论了一阵,纷纷下注,最后仍只有皮耶罗一人选择相信莱奥。他押了五枚银币赌莱奥的任期可以超过两个月,同时心痛地想,如果这笔钱打了水漂,就当作还给莱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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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是莱奥任职的第四个月,曾经下赌注的人没有一个真正料到他能在主教身边停留这么久,皮耶罗已经毫无疑问地成为了赢家。他们正从另一位枢机主教的宫殿中离开,尽管宴席上并不需要他的服务,但为满足主教随时随地的要求,他仍然在埃尔科莱身边侍立了一整晚,听他和一位西班牙海军上将谈论那些他完全不懂的事务——“军舰在沙岸和岩岸靠岸有什么不同?”“我听说你们发现了一些天然良港,海图是否已经献给了陛下?”“这次又有什么新奇的收获?”那位刚刚在一场海战中得胜的将领毕恭毕敬地回答着主教的问题,无论在权势或财富上,埃尔科莱都是他必须仰视的对象,更何况他还是西班牙在教廷的代言枢机:“一些奇特的动物,Jing美的黄金制品,还有黄金苹果——我记得您喜欢它……”
金苹果。捕捉到这个名词时,莱奥不自觉地绷紧了脊背。还好,近日严格的礼仪训练没有让他的表情产生任何变化。
主人将他们送到门口,莱奥立在台阶下,耐心地等着大人与塞萨里尼主教结束道别。“圣库……赎罪券……公爵夫人的分娩礼物……”偶尔有几个关键词落在他耳中,他也能集中注意不去探究它们的含义。终于,埃尔科莱感谢了主人丰盛的招待,轻轻搭住了他的肩膀,他扶住主教的手,马车夫早已等在一旁。他已经提前准备好了车里的熏香,主教在八月里喜欢苍兰与柑橘的气味。埃尔科莱在内侧坐下,伸手接过了莱奥递来的柠檬水,酸甜与水温都恰到好处。他喝了一口就不再碰它,莱奥立即将它放回匣中,又将软枕垫在主教颈后。埃尔科莱一言不发地闭上眼睛,神情疲倦,莱奥也小心翼翼地放缓了动作,连呼吸也尽量轻柔。
不久后,主教的手覆住了他的。
“大人?”莱奥问。
埃尔科莱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睁开眼睛。他轻轻地挠了挠莱奥的手心,然后向下探去。绣着家族纹章的、托斯卡纳产的丝绸衬衣被他轻而易举地挑开了,莱奥不敢制住他的手,只能小幅度地弯下腰去。“请别这样,大人。”他低声说,但埃尔科莱丝毫不为所动。隔着一层轻薄的亚麻衣物,他缓缓抚摸着莱奥紧绷的小腹,温凉的指尖沿着他肌rou的线条滑过,莱奥只觉得自己快要燃烧起来。“大人……”他想要后退,却更想靠近,不得不请求道,“至少等到……”
埃尔科莱睁开眼睛,微笑着看了他一眼。
他的手不再游走,莱奥却觉得身体更燥热了。“我是怎么教你的,莱奥?”主教柔声说,“要诚实。”
莱奥僵了片刻,缓慢地、艰难地吐出了一口气。“我记得,大人。”他小声说,终于握住了那只手,却是将它往下移去,“请您……”
他再次在心里感谢了最近的礼仪训练。他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