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水乐停下脚步,不是很在意地回答。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蓝冰事先知道,或者你主动跟剧组合作,适当策划一下,片子的宣传效果会更好,筹集的资金也会更多。”顿了一下,伊恩确认道,“你是为了她的纪录片吧?”
“不是。”水乐挣脱他的手,懒懒地往门口走过去,“我是为了她。”
“为什么看自己的画展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啊真是!”水乐趴在车窗上,看着窗外行人渐少,天色渐晚,无力地抱怨。
“你可以现在出去,或者我们明天早点来啊,我虽然很忙,但是乐乐喜欢的话,我也很乐意奉陪的。”蓝冰“善解人意”地建议。她的电影刚拍完不久,前阵子才从山区回来,一直忙于后期制作,今天因为是水乐的画展开幕,才硬挤了一点时间出来。“想象一下,站在一群看画的人中间,听他们穷尽溢美之词夸赞我的女朋友,感觉应该很不错呢~”
“但是转念一想,等一下偌大的展厅如果只有我们两个,配上满室艺术气息,也是难得的浪漫啊,你觉得呢?”水乐谄媚道。
“对自己的另一半敷衍这种临时起意的甜言蜜语,显得很不真诚啊,水小姐。”蓝冰表示不受用。
水乐嘀咕:“肯敷衍你就不错了,还嫌东嫌西……”
蓝冰掰过她的脸,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无限纵容。
等到美术馆差不多关门了,水乐才带着蓝冰找到她的那个展厅,这个时候的美术馆空荡荡的,真的基本只剩满室艺术气息了。
蓝冰在展厅门口停下脚步,定定看了几秒那个用毛笔书写的标题,《富饶而贫穷》,随口问道:“你写的?”
“我毛笔字写得,很不好看……这是我师兄写的,我师兄很厉害的。”水乐委婉地自暴其短,顺便夸了一下她那个老被伊恩嫌弃的师兄。
“嗯,下次见见你这个厉害的师兄,谢谢他帮了我女朋友这么大的忙。”蓝冰回头看了她一眼,一本正经地应道,自顾自走了进去。
水乐莫名觉得蓝冰这个眼神意味深长,细思极恐,连忙跟了上去,“蓝,我师兄是个男的!”
蓝冰一下子没忍住,笑出声来。“不然呢?”
水乐看着蓝冰的笑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是说——”
“嗯,我知道,看画。”蓝冰像看个小孩子一样看着她。
水乐讪讪地闭嘴,心想,我才不是来看画的,我是来看你看我的画的。
在水乐自己看来,她从剧组带回来的那些画,其实真正花了她大量心血和灵感创作的称得上绘画作品的,只有三幅。剩下的,不过是她为了表现这个主题在素描写生的基础上进行的,画面设计。
那天在那个山区的小镇上,她听蓝冰讲了那段话,后来看到了那几本日记,确实美丽动人。但是,那些日记里的故事,何尝不是那位可敬的老师用她美丽的眼睛修饰过的呢?
如果抛开所有感性,你会发现,美丽只不过是漫长时间中的某些片段,或者是被善良的情感捕捉的某些瞬间。这些瞬间或片段之间夹杂着的,更多是平淡无奇,有时候甚至不堪入目。庆幸的是,这些残缺大部分是可以被修补的,只要人们看得到,并且愿意。
所以水乐把这些残缺的部分凸显出来,色彩艳丽地盘踞在那些灰白的线条和Yin影之中。比如,雨中珠帘垂落的古朴屋檐下,泥泞不堪到寸步难行的道路。比如,艳阳高照下,缀满不知名野花的草地边,庄稼枯萎的农田。比如,气势磅礴鬼斧神工的悬崖峭壁下,山体滑坡摧毁山路后留下的石堆。比如,爬满了生机勃勃的藤叶的院墙内,苟延残喘着已走不出石屋的老翁。
蓝冰凝视着这些作品,心情却跟上一次全然不同。这些用写实的手法被刻意凸显的现实,是触目惊心的。但它表达的不是画家年轻的愤世嫉俗的恶意,而是苍老的深沉的慈悲。然而她的画家如此年轻,她对苦难的洞察和悲悯,并不是依靠智慧的理解然后感同身受,而是来自于她年少的记忆深处的切肤之痛。
蓝冰潸然泪下。
水乐彻底慌了,不知所措地看着她,都叫不出她的名字,也不敢去擦拭她划过脸颊的泪痕。
蓝冰却看着她温和地笑了,牵过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上,“水乐,每一次我都觉得我不会比这一刻更爱你,我真傻。”她说。然后用力把她抱在怀中。
水乐顺从地双手环着她的腰,闭上眼睛,细细品味她的话,弯着嘴角笑得毫不自觉。
蓝冰很快就调整好情绪,动作自然地擦去脸上的泪水,然后牵着她的手走到一幅油画前,《招待所的双人房》,她看过素描稿,却没想象到覆了油彩之后竟是这么美妙的画面。那从窗外照射进来的薄金的阳光,仿佛游走过地板和床沿,像一道安逸恬静的目光,注视着蓝冰此时此刻的脸庞,让她恍惚回到那一天,那个专注的背影,那个无声旖旎的黄昏。
“不知道水小姐这幅画怎样才能买到,本人诚意收藏。”蓝冰的视线没有离开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