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而且不会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比方说一个人走在回家路上的时候。
路边有买糖葱饼的大婶,我盯着那个银色盒子看了很久,但是我没有钱,于是我离开了。然后金鱼桑就开口说:
“嘿,来想想看吧,如果你在路上捡到了十块钱,你会怎么办?”
“去买糖葱饼。”
这是很正常的回答不是么?
金鱼桑却仿佛很不满。“不对不对,想远一点啦。”
“……交给姐姐?”
我尽力了,这就是我能想到的,最远的范围。
我有姐姐。也有父母。朋友也并不是没有。但是,没有谁像金鱼桑那样,一直陪伴在我身旁。
没有人比金鱼桑更了解我的真实想法,没有人知道我的全部秘密,除了它,因为它就在我的脑子里。
就算金鱼桑总是在嘲笑我。
“真笨,你捡钱要白送给人?”
“……”不然呢?
“应该拿去送给路边的乞丐,然后他就会送一本神奇的书给你,然后开启一段神奇的旅程!”
我不想说话。
我不知道如果拿到了这样一本书有什么用。
在我的世界里,只要听话,上下学,写作业,交母亲允许我交的朋友,将成绩表递给她签名,那样就够了。
“……就算拿到了,我也没用。除非那本书能让我搞懂珠算的心法。”
“这个走向不错嘛。珠算成神。来来来,继续说好不好?”
那时候小一,我在学珠心算。一开始并不是很难,还能早点学会乘除法,数学看起来就没那么陌生了。有同班同学找来了一台大人用的计算机,在旁边玩,按17x24等于多少,我脱口就是408,程度大概就是这样。
比起算数,我更喜欢算日期。我发现的,只要记住一年的第一天和最后一天是星期几,就可以很简单地推算出那年的某月某日在周几。
话说回来,金鱼桑曾经在课上说过“试试看把算盘倒过来当成车子玩吧”……。因为算盘是银色的,将它倒过来的话,算珠就可以在桌子上滚来滚去,这样看起来就像家里的玩具车。
其实,它的点子听起来还蛮有意思的。
我觉得金鱼桑说的话比同学们聊天的内容有趣多了。
当然缺点也有。
比如听这个话痨说话听得太专注,上课走神和走路撞到电灯柱之类的。所以后来我学会了让大脑分工。
脑子里本来就有一个小水缸,金鱼在里头游啊游,旁边划了一块草地和一小片树林,还有路砖。草地就用来想上课的事情,金鱼在旁边说话,树林是记忆储存站。至于路砖……那是用来确保自己走路不跌倒的。
我很笨,光是确保现实中的自己正正常常地走路,就竭尽了全力。实在没有力气管别的了,只有坐着才能思考,因为如果站着开始想一些很复杂的事情,很有可能直接平地摔。幸好,一般我在双脚无法平衡前就能清醒过来(因为脚会抖)。
大约在十一岁上下,我开始头痛。
并不是说在那之前就不痛,只是那时候严重到了承受不住的地步。因为头痛这种毛病不像急性阑尾炎,不会一下子发作起来,它隐隐约约不知不觉,就渗入了你的身体里。直到我复习的时候,痛得一额头敲在桌子上,我才意识到自己痛到了什么地步。
发烧的时候就不要说了。上中学以前我就是个病秧子,平均一年进一次医院,肺炎发热最高曾经烧到华氏一百零四度,没有烧坏脑子算是运气好。
记忆力和感受力在我身上完全不像外挂,而像是专门来折磨我的病症。发烧的时候,体验是喉咙干渴全身发热,可感觉穿的衣服是冰凉的,明明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却仍然想撞墙。
这么多年过去了,只要开始想,事情清晰得就像发生在昨天。我甚至记得发烧时用的是天蓝色床单,我像抱浮木一样抱着的枕头上,有一只小小的可爱的帆船。
这些能力让疼痛的感觉加剧,我将现在正在发生的事和过去感受过的一切痛苦联系起来,仿佛嫌自己不够痛一样。干脆承认好了,我的脑袋混乱得连我自己都管不住。
我很难受。
金鱼桑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听不清楚。
我记得我趴在桌子边缘,盯着自己的膝盖,我试着挪了一下腿,搭在鉄绿色的桌脚上。腿麻。地板上有黑色的方格线。桌子很硬,额头的那一点点疼比起头痛来却什么也算不上。我当时猜自己的额头上一定印出一条痕来了。
即使已经到这一刻,周围的声音和触感仍旧源源不绝地从四肢百骸钻进来。楼下的情侣吵架了,男的声音很粗。靠近露台的那一户在打麻雀。好吵。好吵。好吵。我说这个世界好吵,其他人从来都不相信。——相信我的只有金鱼桑,因为只有它住在我的身体里。
真是糟糕。
明天就要考试了,拜托赶紧起来复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