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一掀衣袍,跪了下去,&&“草民有一个不情之请。”
“请说。”
“曦禾夫人……现在非常痛苦,虽然她因毒药的缘故已经肌rou僵硬,看不出痛苦的表情,但这种溃烂的滋味,却是任何一个活人都无法容忍的。草民无能,救不了她,眼睁睁地看着她一点一点腐烂下去,实在是……于心不忍。所以恳请娘娘赐她一死,让她……早日解脱。”这一番话,江晚衣断断续续地停了好几次,显然也是为难痛苦到了极点。
其实他说的姜沉鱼心里都清楚明白,但是……一想到要弄死曦禾,心中就一千一万个不愿意。
虽然曦禾此时已经没有知觉,跟死人没什么区别,但只要曦禾还躺在宝华宫内,就好像这深宫之中,还有她的一位旧识,还有一个见证她是如何如何满手血腥地走到这一步的战友。
让她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么重要的一个人消失?
——尤其是在她已经失去了姬婴之后。
因此,姜沉鱼犹豫再三,仍是摇头“不……不行。你要救她!晚衣,你一定要救她!”
江晚衣叩拜于地,沉声道:&&“娘娘,如果你真心为夫人好,就让她走吧。”
“不行!不行!”姜沉鱼固执地从外室的桌旁眺了起来,冲到他面前,抓住他的衣袖道,&&“师兄,师兄,我求求你,不要放弃,不要让曦禾死好不好?师兄……”
她此刻乃是皇后之尊,却以“师兄”二字称呼一介草民,显然是想用旧情打动江晚衣,但江晚衣听后,目光却显得更加悲哀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姜沉鱼面色微白。没错,当初他离开帝都之时,曾劝她收手,可她当时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固执地要为姬婴报仇,如今变成这样,算起来她难辞其咎,她本不该为难他的,可一想到那个躺在床上正在一点点瘸烂的不是别人,而是曦禾!
是四国第一美人曦禾!
是公子生前最爱的曦禾!
是把所有的罪孽都自己担了,而留给她一片锦绣前程的曦禾!
她就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怎么都接受不了。
“师兄!师兄……”她扯住汀晚衣的衣袖哭,就像当年得知姬婴的病情后扯着他哭一般。两个场景在江晚衣脑海中重叠,看着这个虽无师兄妹之实、却有师兄妹之名,并且一起经历过很多很多事情的女子,他深深深深地叹了口气。
姜沉鱼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一脸期待地抬起头看他。
但江晚衣却慢慢地将袖子从她手中抽出去,用一种温和,却又坚决的声音缓缓道:&&“娘娘,曦禾夫人都这样了,你还不能放下自己那一点私心,真真正正地为她着想一下么?”
姜沉鱼重重一震:&&“什、什、什么?”
江晚衣转身,刷地一下拉开了帘子:&&“她在腐烂,娘娘,请你看看!她每天都腐烂得比前一天更严重,从她身上流下来的脓疮已经浸透了整床被褥,甚至都开始有蚊蝇在她身上爬来爬去……你看看,娘娘!你如果真的喜欢她,会舍得让她的身体受到这样的折磨么?只因为她没有知觉不能动弹,所以你就觉得她不会痛苦——不会比你更痛苦么?”
从曦禾身上散发的恶臭与满室的药味融在了一起,再看一眼床上那个几乎已经没有人形的曦禾,姜沉鱼再也承受不住,跳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我故意要害她?
故意让她腐烂故意让她美貌不再吗?江晚衣你大胆,你竟敢这样对本宫说话!你放肆!”
江晚衣直直地看着他,最后说了一句:&&“那么请恕草民无能,草民告退。”说罢,就转身漫慢地走了。
这个举动无疑非常冷酷,尤其是对于此时的姜沉鱼来说,她半张着嘴巴愣愣地站在床边,好长一段时间反应不过来。
汀晚衣没有关门,风呼呼地吹进来,姜沉鱼蓦然转身,床头放着水盆和毛巾,她取下毛巾用水浸透,再拧干,然后拭擦着曦禾睑上的脓疮,咬牙道:&&“曦禾,他们都放弃你,不过没有关系,我绝对绝对不会放弃你的,他们嫌你脏嫌你臭,没关系,我来给际洗澡,我每天都给你洗澡,你会好起来的,你一定、一定会好起来的……你看,你的脉搏还在跳动,你的鼻子还在呼吸,你分明还活着啊,怎么可以就此要你死呢?那是谋杀!谋杀!”
她拼命地擦啊擦,可那些脓水却越擦越多,怎么擦也擦不完,最后弄得整张睑都花了,姜沉鱼怔怔地看着那张五官都已经变形了的脸庞,再看一眼手上黑黑紫紫的脓水,&&“曦禾已经不行了”这个事实这才迟一步地映进了大脑,毛巾啪地落地,姜沉鱼就用满是脓水的双手捂住自己的脸,然后蹲了下去——失声痛哭。
为什么一次、两次,这么这么多次,总是这样?
越想留住些什么,就越是留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消失不见。一点办法都没有。自己这一生,究竟还能拥有什么?留住些什么?而这样什么都留不住、什么都解决不了的自己,就算得到了天下,又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