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越过西岬散落在海滩上。柔软的细砂石上闪动着金色的光,不时被携着猎猎风势拍卷而来的海浪吞没。这个海滩是顺带着归入西岬旅游区的一部分,岸边还系着登陆战时遗留的帆船,两代人之前波沙亚民族挥舞着枪棒乘着大船横跨两千英里海渡来,他们要杀死这里的土着,占领他们的土地,享用他们土地上无尽的珍宝与黄金。
现在的大船散发出腐朽的气息。
离海岸不远处是一栋木头房子,老式的建筑结构,一楼被装修成了酒馆,二三楼大概是主人的居所。连接二楼阳台的地方架了个木棚子,挂在晾衣杆上的衣服正在往棚子上滴水,破旧褪色的暗蓝牛仔裤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色光边。这栋孤独地立在这海滩边的房子,仿佛试图同那些大大小小的船一起腐朽下去,带着它门前招揽客人的木椅子和木质棚顶。
这里没有客人,有的只是不朽的阳光,和将朽未朽的木头搭成的——或船,或房子。
如果是佛罗里纪念馆这样的景点出现大片区域空无一人的情况,那或许是发生了人类历史上的重大变故。否则就连寻常的、有一点名气的风景区,都应该是游人络绎不绝,踱步而艰。落日海滩上甚至堆满了卖烤串的小贩。那些充满了诗情画意的、宁静祥和的的海滩,早就成为了幻想中的东西。
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温柔的宁静,与残酷的孤寂,同时从房子氤氲而出。夕阳光辉笼罩下的海域连天处金光粼粼,仿佛古龙嶙峋畸翘的脊椎,缓慢地舒展。
“你好。”老人从二楼匆忙跑下,拿了块布开始擦桌子。
“没什么人过来这里,尤其是这个时候。”老人叹了口气。
年轻人也叹了口气。大概等老人抖着手晃晃悠悠地擦拭完桌椅和杯具还有很长的时间。老人也老了,再也没有能力端稳酒瓶随凭吊者在船边撒上一杯了。更何况现在的西岬景区最出名的是西边的落日海滩、石碑、康奈烧酒和石青蟹。一茬又一茬的年轻人视这里为情侣旅游圣地,在落日海滩享受完浪漫的落日情怀后点上烧酒和石青蟹醉到第二天早晨。运气好起得早的话还能看一次日出,在清澈的阳光下捡捡贝壳……
东边则是缅怀历史的沉郁的酒馆。那些要缅怀的人,都一代一代地死去了,带着波沙亚民族的骄傲与贪婪。
“你是迷路了吗?”老人问,“先喝杯酒放松放松吧,我给你指路。”
“不是迷路。”年轻人说。他说话的时候那几天没有修理又钻出来的胡子随着肌rou张弛有力地运动,浪荡子一样细长的卷发随意披散。如果不是实在邋遢,他应该是不少女孩会喜欢的类型。
“祖父前几天去世了,他叫我来看看这地方……你知道,他们‘幸存者’都这么执着。”年轻人的话引起老人频频点头。“不然这时候我该跟女朋友在一起。”年轻人拨了拨他乱糟糟的头发。
“哦……嘿,别这么说。我也是‘幸存者’,对你的祖父的执念理解得比你深切得多。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老人自嘲的笑了笑,脸上的皱纹堆叠到一起,“我人生中最惊险的故事,每晚睡觉前我都会翻来覆去的想……以至于我到现在还能回忆起每一个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