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时候,他才恍然意识到,眼前身着官服的少女,有着一张和他十六年前深爱之人相似到了极致的容貌。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十六年前那双漆黑的眼睛,总是盛满了忧伤,而这双眼睛里,他看见了对权力的追逐和渴望。
这是一双他曾经在镜子里看到过的眼睛——他自己的眼睛。
他为自己没能够早日发现沈青薇这一点而感到后悔,如果他能够早点发现,而不是将其送到赵星月的手中,那么此时沈青薇这把利刃对准的方向,就不应该是血脉至亲的胸膛。
同时,他亦感到庆幸,庆幸自己有这样一个女儿。
他曾经无数次怀疑过沈青薇是不是自己的女儿,因为那个女人的不忠,但当他见到沈青薇的眼睛的时候,当他真正看见那双眼睛里藏着的野心和欲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找到了比滴血认亲更好的确认血缘关系的方法。
他们对某些东西的追求是一样的,即使沈青薇现在还不愿意承认。
他很高兴在自己死后,他身上的某些特质还能够被遗传出来。
输在沈青薇身上,他觉得不冤。是他走得不谨慎,才把这么一把好刀,送到了敌人的手里。
而赵星月姐弟花了十多二十年来对付他,其中耗费的Jing力,他或许应该道一句值得。
“我会叫他们安排好你的伙食,至少在问斩之前,我会尽可能的让你过得体面,”沈青薇顿了顿,“……父亲。”
她转身离开,受不了天牢的Yin森和压抑到了极致的气氛。
沈一焕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狡兔死走狗烹,赵家的人最擅长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沈大人……”
他的声音远远飘进沈青薇的耳朵里,“祝你平步青云,步步高升。”
……
沈一焕的倒台意味着一次大清洗。
次年,皇帝开了恩科,为朝廷吸纳了更多新鲜的血ye。
整个大庆焕然新生,尽管许多地方都发生了动荡,在过去的一年里有不少地方都为之流血,但至少在新的一年里的时候,它焕发出了勃勃生机。
沈青薇毫无疑问的成了皇帝的宠臣。
皇帝组建了一个直接隶属于他的监察司,沈青薇成了整个司的司长,没人知道监察司到底有多少人,大家知道的只是监察司的成员可能是他们身边的每一个人,也许是路边不起眼的一个乞丐,也许是给他们端茶倒水的小厮,甚至还有可能是他们耳鬓厮磨的枕边人,他们唯一知道的,大概就是他们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监察司的眼睛。
几乎没人不恨监察司,尤其是那些逃过了董氏一族和沈一焕一脉两次清洗的人。
他们迫切地想要将监察司打压下去,造谣,诽谤,奈何沈青薇始终不动如山。
她是女子,孤身一人,即使她掌控了权力,也不会像男人一样,被传出有谋朝篡位的野心,即使曾经有一个女人打算那么做——董太后。
但说到底,董太后也不过是董家摆在明面上的棋子,她的所有意见和建议,都是董家和沈一焕的博弈,而非她自己的决定。
她不是个Jing明的女人,也许在宫斗的时候,跟女人们争宠的时候,稍微有点脑子,但这点脑子绝对不够支撑她掌控朝堂,事实上,若非为了制衡沈一焕,免得他一家独大,连她身后的董家,都未必会被人放在眼里。
所以,总的来说,沈青薇现在很安全。
只要皇帝愿意用她,赵星月信她,她就立于不败之地。
她是宠臣,是孤臣,她如赵星月所说,成了皇帝手中的一把利剑,所指之处,无往不利。
但她和赵星月之间的关系却在疏远。
两人时常在皇帝的御书房里见面,但即使见到了,也只是礼貌的打一声招呼,全然没有往日的亲密。
也全然想不到,在过去的某个中秋节上,赵星月曾经当着整个大庆朝廷上的人维护过她。
一开始的时候,小皇帝很满意这样的疏远。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臣子,沈青薇比他想象中更聪明能干,做事干净利落,许是生长在官宦之家的缘故,她处理许多Yin私的事情来,比那些寒门选拔上来的进士们要更加擅长。
而且背着一个灭亲名声的她,对于许多事情也没有那么在意。
但后来他就渐渐苦恼了。
因为他发现了沈青薇和赵星月两人之间的不对劲。
“阿姐,”令沈青薇退出去,皇帝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叹息了一声,“你和沈青薇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该问的就别问。”
“……”这天下,恐怕现在还敢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的,除了赵星月,再无其他人了。
皇帝瞬间转移了话题,“阿姐,我让人给你送过去的画像你看了没?”
这下,僵了脸皮的人换成了赵星月。
“不该管的事情别管。”
她想到前段时间出现在自己桌案上的画卷,就觉得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