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尾声
战争的尾声延续了它本身残酷的本性,即使间接参与的人也发了疯。
满洲的土地吸引了大批来自日本的开拓者,他们在此耕种,用不着像在本国那样勤奋,依然能够丰收。虽然背井离乡,但这里有肥沃的土壤和丰富的资源,他们计划在此幸福地生活。
以祖国为后盾,他们试图奴役这片得天独厚的土地上原本居住的人民,但随着他们的军队在战场上节节退败,东京传来指令,来不及撤离的日军被要求向天皇效忠,他们则终将为享受了这么久的开拓福利而牺牲。
流言不可抑制地扩散,传言说中国军人会以极其残忍的酷刑折磨战俘,女人和小孩也不会放过。流传的任何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手段,都是他们的军队曾施与中国的暴行。
他们害怕中国军人,也害怕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行。
村庄里,妇女搂着孩子围成一圈,日本兵向圈内扔去手榴弹,轰然一声后,再提着刺刀上前察看,以便补上致命的一刀。
弹药不够了,更多的女人和孩子被赶往湖边,一排排刀枪架在身后,逼着他们往湖中走去。
哭闹的小孩被母亲扣住头按入水中,直到不再挣扎,听话的孩子则由母亲牵着,一步一步走向恐惧的尽头,最后得到安宁。
被反复歌颂的母性似乎在这些日本妇女身上变了质,但她们依然深爱自己的孩子。
时常晃悠在附近的中国渔民目睹了这一切,他驱使渔船隐秘地穿梭在芦苇丛中,偷偷捞起一个侥幸的孩子。
余光耀来自附近余家庄,对日本鬼/子恨之入骨,但仍觉得这样眼睁睁看着太丧德。他的儿子曾经踩到镰刀感染险些丧命,是城里医院一个戴红十字帽的日本护士救了他的儿子。
他做不到太多,只能悄悄打捞几个尚且有救的孤儿。
几十里外的城中,比中国军队更先到达的苏军展开了扫荡,医院里的敌方护士成为他们凌/辱的对象。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尝过女人的滋/味,更何况中国红/军接管这里以前,他们有不少怨气需要发泄,包括早期日俄战争,以及日本对他们的蔑视与威胁,还有对其欧洲盟友的仇恨。
早在之前,日军大势已去,可即使本土受到攻击仍拒绝投降,《波茨坦公告》被无视。于是,美国先后派去两个名字直白且可爱的使者敦促其投降。
“小男孩”与“胖子”。
一如太平洋上那颗闪耀的“珍珠”。
不止日本,全世界都见识了毁灭的力量。
伊东三郎无法接受战败的事实,伊东佑晴赶到时,他已向着东京的方向切腹。
彼时,椿花尚未开放。
山本洋介筹措着回国事宜,其他人陆续自杀、潜逃、等待回国。
长谷川服下氰/化物,临死前得知想起了与焦土化为一体的亲人。
“小男孩”拜访了他的家乡。
伊东佑晴回到住所,呵令雪生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回送走的孩子。
雪生犹豫不决。
“叔叔死了!”他一枪打在雪生脚边,狂躁地吼着,“你也想死在这该死的中国吗?”
纪春尤被关在楼上的房间,恢复记忆后她变得终日沉默且极具攻击性,没了任何受威胁的条件,她无时无刻不想着复仇,从那以后就一直被关在房里。
隔着楼上楼下的距离,她听到伊东佑晴的咆哮。
“这里不配,就算死,我也要死在日本!”
时间紧迫,雪生动摇了,慌张地出了门。
伊东佑晴快步上楼,他不止要带走孩子,还要带走孩子的母亲。
情急之下,他没有任何防备地打开房门。
屋里只有一个面黄肌瘦的女人,背对着门边,瘦削的背影佝偻着。
他上前拉起纪春尤,她显得相当平静,此刻比起复仇,她更喜欢欣赏他的慌张。
她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伊东佑晴不再征询同意,拽着她就往外走:“没事的,我们一家人很快就会团聚了!”
这句话刺痛了纪春尤,她忽然发狂般大叫起来,趁他不备抽出了佩枪!
接二连三的枪声响起,伊东佑晴身中数枪,惊诧地看向她面无表情的模样。
她以无畏的冲劲撞向伊东佑晴,将他撞出很远,最后从楼上翻滚下去。
伊东佑晴陷入短暂的昏迷,醒来时躺在自己的床上,伤口的血已止住,医用箱摆放在旁,纪春尤正熟练地给他包扎。
每一枪都不在要害,他还有救。
伊东佑晴不奢望纪春尤会救他,当他发现到自己手脚、脖子都被束缚得动弹不了时,就已经意识到事情无法挽回。
雪生不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人。
口中干涩难耐,他艰难地吞咽了下,轻声细语地问:“你想怎么做?”
纪春尤一言不发,专注地替他包扎,她瘦得皮包骨,脸色病态,全神贯注地处理他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