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顾不上脑海中的这些端倪,他先去接过锦盒。
盒在手中,布料果然是刘蝉预想的那样丝滑。盒身也有些分量,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捧在手里较沉。
刘蝉一手端盒,一手抚向盒盖,佯装嗔怒地瞪了一眼傅芝钟,笑着说,“傅爷真是,给我搞这么大个惊喜——也没有点预兆——瞧我现在拿着这盒子的手,都抖个不停!”
傅芝钟没说什么,等着刘蝉打开。
刘蝉掀着盒盖,本还想再和傅芝钟调笑两句,舒缓舒缓自己心中的忐忑与兴奋的——
却不想,在盒盖打开的一刻,所有本在刘蝉唇舌间徘徊的话尽数消失了。
刘蝉盯着盒里的东西,骤然失去了所有语言、所有表情,甚至他的大脑完全陷入一片空白。
他的脸上露出一种新雪过后的茫然。
“……傅爷,这是什么?”刘蝉问傅芝钟,他抱着盒,令盒中的礼物对着傅芝钟。
那物如拐似杖,通体都是糯糯的白玉,一头若祥云,一头玉身曲折曼妙,持在手中如牵住云烟。其上雕刻复杂,在略有些暗色的书房里,那些镌刻的花与字的凹凸交界之间,暗藏着光华。
傅芝钟扫了一眼。
事实上,这物,他已经反复看过许多次,反复在手中拿起又放下。
“是如意。”傅芝钟移开自己视线,定定地看着刘蝉答道。
刘蝉当然知道这是如意。
他怎么会不清楚这是如意,世下交好的家族,皆爱互赠如意,以示祝福。
可是,这如意,也是前朝那些帝王拿来赠去给自己称心如意的女子——意为要娶她来做皇后的。
“这是傅爷给我的吗?”刘蝉轻轻问。
他看着傅芝钟,总是含情的柳叶眼中,不知何时结出一层水雾。
像一块明镜似的,在只点了一盏桌前灯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明亮。
傅芝钟默了霎时,他的脸上有一大半都浸在了屋里的Yin影,只有窗外的光划到他的脸,把小半张侧脸照亮。
傅芝钟注视着刘蝉,静静地说,“对。”
“是赠给你的。”他说,“只赠给你。”
他说完,刘蝉眼里的泪蓦然簌簌落下。
如意(二)
三十七.
就在前些日,傅芝钟给刘蝉梳过头。
他站在刘蝉的背后,一手握着刘蝉的长发,一手拿着梳子,从头梳到尾。
就在前几日,傅芝钟带刘蝉立春后归了乡。
他和刘蝉相亲相偕,他们跨过泥泞、跨过地上的积水、跨过枯枝和烂叶,从乡村小道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
而就在今天,傅芝钟拿出如意,赠给刘蝉。
他和刘蝉说,“只赠给你。”
这叫刘蝉心中的暗流如何不堤决。
有这么一刻,刘蝉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梦里他问出自己埋藏在心底里的问题。
而傅芝钟告诉了他答案。
如果这场梦一直都不醒来就好了。
傅芝钟半搂着刘蝉,他们在书房里的沙发上坐下。
书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旁边的窗户透进来些光,把傅芝钟、刘蝉还有窗户上的绿植的影子融合,光把这些奇形怪状的影子拉长在地板上,又曲折在竖墙上。
“我以为你会很高兴。”傅芝钟对刘蝉说。
刘蝉已经止住了眼泪,不过鼻子还略有些红。
“我自然是高兴的,傅爷。”他趴在傅芝钟的怀里,仰起脸,目光攀上傅芝钟。
他说话有些软乎,不似他平日里平稳的嗓音,倒像是刘蝉十七岁略有些软糯的声音。
装着玉如意的盒子正被刘蝉抱在怀中。
“那如何哭了?”傅芝钟低下头,用手轻轻撩了一下刘蝉的长发,把散开的头发给他别到耳后。
此时傅芝钟手上没在戴冷硬的皮革手套。
他的指腹粗糙,却也温暖。
当傅芝钟的手在不经意间刮过刘蝉的脸颊时,他的指腹掠过刘蝉细腻的肌肤时,其中的触感,让刘蝉感觉真实得有些不可思议。
“大概是太高兴了。”刘蝉答道。
他说着,微微偏了偏头,眼神忽而移开,视线滑到一旁的墙角,不去看傅芝钟。
“大概是太高兴了罢……”他又说了一遍。
傅芝钟垂下眼,没说什么。
他抱着刘蝉,刘蝉侧坐着,双腿微曲,缩进他的怀里。傅芝钟修长的双腿相叠,正坐在沙发中,他低头,便可看见刘蝉的发,密密的睫毛与尖尖的下巴。
他们二人皆无言默然。
原本赠礼是一件叫人喜悦的事,寻常人拿到了意外的礼物,难免会兴奋会激动,甚至是情绪高昂,喋喋不休。
可刘蝉却流了泪,也半晌说不出一句话。他方才眼泪簌簌地掉下,爬满了他整张脸。
距离上次他在傅芝钟面前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