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水中很艰难地想要睁开双眼,但是随着这一动作,顿时涌入眼眶的水又让他只能将双眼眯成一条缝。
水质并不是新的,他甚至觉得自己吃到了水里的海藻和污垢,但是他不断地下沉,他连上面的光都看不到。
能不能够活下去都是一个大问题。
他就这么被亲生母亲推入了后花园的池塘里——因为母亲说,他必须要学会自己变得强大,强大到足够去和父亲争夺地位、权势、家族,那样母亲才会满意,才会将目光真正地放到他的身上。
他只是一个小孩子,后花园的池塘深度完全可以将他整个人淹没都绰绰有余。
这个时候的后花园,怎么会有人呢?
他就这么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知道啊。
可是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停地挣扎,不停地扑腾,妄想抓住最后的一丝丝子希望——尽管那可能根本不存在。
他只是一个小孩子,他还没有背负巨大的悲伤和痛苦,他的确觉得自己命不该绝。
他越来越呼吸不上来,只觉得鼻腔和肺部里都是池塘水的味道——发臭的味道。仿佛是自己的尸体的臭味似的。
忽然,他听到了什么划破一般的声音,一双手穿到水下,离自己越来越近。
那是一双女人的手,白皙纤细,如瓷玉一般美好又温暖。
是母亲回来了吗?
“妈…妈?咳咳……咳咳……咳咳……”
逆卷幸子此时此刻正站在池塘里,手上抱着自己的小不点儿弟弟——逆卷绫人。
她也是碰巧才路过的后花园。由于她一生下来就被父亲扔出家门去历练——可谓是一点都没有想念和怜惜她这个女儿的意思。
而此番太久没有回家了,她想着既然路过,就走进来看看。谁知道居然能被她碰上这样的事情。
她居然救了自己素未谋面的弟弟的一条小命。
怀里的逆卷绫人扯着她的黑色披风咳嗽了大半天,又是闭着眼睛抱着她一顿乱哭,又是扯着她的黑色披风抹了一把鼻涕眼泪后,好不容易缓和过来,才抬头看向她。
整个过程,逆卷幸子都是保持着抱着他的姿势没有动,也没有说出任何安慰的话来,倒像是一根木头。
“喂!你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刚才还在自己怀里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惹人怜爱的小男孩儿,忽然就和一条凶巴巴的野犬似的,扯着她焦糖红色的长发强迫她低下头来看着自己。
熊。这弟弟太熊了。
逆卷幸子觉得自己还是不了解自己的弟弟,准确地来说,她排斥和小孩子接触的感觉,在此刻异常强烈。
“我的天!你居然还有父亲大人的披风……你这个小偷!”逆卷绫人扯着她长发的手又用力了一些,“这件披风,我听母亲说,是父亲大人早在我出生前就赠与………”
“……”
“喂!等等,你该不会就是……?”
逆卷幸子叹了一口气,将逆卷绫人放了下来。也就是在此时此刻,逆卷绫人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站在了自己的卧室门口。
他刚才一直想要对这个女人刨根问底,故而没有注意到这个女人已经抱着自己来到了自己的卧室门口。
是他自己太大意了。
他看着黑色披风的背影瞬移一般渐渐地飘远了,才喃喃道:
“是幸子姐姐啊……”
……
“怎么回事?你这次又去哪里把自己搞得一身shi漉漉的?”母亲贝阿朵克丽丝看着儿子修扑到了幸子的怀里,这才注意到回来的幸子和她狼狈的样子。
幸子顺从地让母亲脱下她的黑色披风——准确来说,是父亲大人赠与她去外面的世界历练的礼物,故而母亲会格外珍惜这件披风。
看着母亲已经将披风拿去清洗了,怜司这才慢慢地走到了幸子面前,谦和有理地问候到:“初次见面,我的姐姐,我是怜司。”说完,还特别不屑地瞥了一眼简直和挂在她身上没两样的修。
这样的修真是太失礼了。他一直都很看不起修这样的哥哥。
幸子是二夫人贝阿朵克丽丝诞下的、海茵茨的第一个孩子。这些弟弟们在她面前就是一个一个小不点儿模样,而她的外表已经是一个和母亲差不多高的女人了。
这几百年来,幸子只回过两次家。第一次回家的时候,是在他们刚刚出生不久,他们还没记事。
而第二次,就是这一次。
所以到底为什么修这个家伙搞得自己跟幸子姐姐这么熟啊!他们这才算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吧!太没有礼貌了!
怜司已经在内心将这位哥哥嫌弃了一千遍甚至一万遍,但是表面上还是面无表情。
然后幸子就抱住了他。
他得体的西装沾到了她身上带着臭味的池水,他不禁忽然间被推到了崩溃的边缘。
而头顶上却传来了女人淡淡的声音:
“怜司,你长大了好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