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深的话让迟迟眼眶中挤满的眼泪都忘记了要掉下来。
他忍不住抬起头,睁着他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以满脸泪痕的模样看着面前那个脸色淡漠,眼神却格外炙热的人,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迟迟虽然才二十二岁,但他二十二年的人生同别人是不一样的。
从记事以来,迟迟就有很多个身份,是母亲的儿子,是跑腿的伙计,是卖报的小子,是擦鞋的下人,是一品香的打杂,是榕城最火的黑蝴蝶,现在是顾家三少nainai。
迟迟这短短二十二年的人生中,不论他是谁,不论他以男人的样貌示人,还是以女人的样貌示人,迟迟从来就没有被人接受过。他没有朋友,没有爱人,现在连唯一的亲人也保不住,没有人会接听他的电话,他也没有可以打出去的号码。
迟迟以前没觉得自己有多惨,但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太惨了。
在顾深这样冷静的脸庞之下,在他不辨真假的回答之中,迟迟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惨最惨的那个。
这一刻迟迟比谁都清楚,自己不该相信眼前这个人的话。不论是真是假,不论几分真,几分假,不过都是过眼云烟。
但或许迟迟太久太久没有被回应,太久太久没有被在意,这一刻,在这短暂的一刻里,他想试着相信。
迟迟紧紧得看着面前的顾深,似是想将他的双眼刻在心上。
“你……你说的……是真是假?”
顾深抽出怀里的方巾递给他,眼神已恢复平静,心却波涛汹涌。
“我从不说谎。”
迟迟颤抖着手接过那块格子方巾,那股与他身上相同的好闻的味道便扑面而来。
迟迟深嗅着那股味道,总觉得似曾相识。
此刻迟迟垂着头,那宽大的衣领也往下坠着,露出了他胸前大片白嫩的肌肤,叫顾深觉得有些热。
顾深仓皇得侧过身去不敢再看,迟迟今夜的造访让他并不意外。
他知道迟迟想要什么。
“少爷明天回来。”
顾深的话让迟迟一怔,忙抬头看他,神色慌乱。
“真的?”
顾深轻轻颔首,“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只要对少爷无害,我都可以告诉你。”
这些日子以来迟迟还是头一次见顾深如此大方得愿意告诉自己一切,可如今迟迟心里没半点喜悦,只剩下无尽的心慌。
迟迟干笑了下,有些无措,“我、我……我也就是奉少nainai的命而已,如果少爷回来,少nainai也不会不高兴了。”
顾深淡淡“嗯”了一声,转过了身来,眼神仍落在他身上。
“明日少爷应该会去看少nainai。”
迟迟心里一惊,紧紧攥住手里的方巾。
“少爷……真要来?!”
顾深将他眼中的慌乱尽收眼底,他神色微变,有些不自在。
“嗯。”
想到明天那场没有硝烟的战役,想到枕头底下的药包,想到被自己吞进肚里的那张纸,迟迟的手心便渗出了汗,后背也凉飕飕的。
迟迟知道,自己没办法下手,也不可能下手。
迟迟从不敢说自己善良,更不敢说自己无害,这些年为了生活,为了母亲,他做过太多太多不入流的事,也坑害了不少人,但杀人这件事,迟迟从来没做过,也从来没想过。
迟迟虽然不指望自己死后可以为人歌颂,升入天堂,但至少他不想下地狱。
迟迟绞着手里的方巾,神色不安。
“那个……你平时不在少爷身边,少爷的安全谁负责啊?”
顾深看了他一眼,答道,“以往少爷可以自保,如今少爷腿伤,叶副官负责少爷的安全。”
迟迟“哦”了一声,“那要是……要是少爷受了点伤是不是叶副官就麻烦了?”
顾深颔首,“叶副官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顾深说着,顿了下,“而且,必要的时候,我们都会顶替少爷。”
迟迟一怔,有些疑惑,“什么意思?”
顾深微微眯起眼,神色有些严肃。
“这件事你不可同旁人说。”
迟迟忙点头,胡乱用那张方巾擦了擦眼泪,举起一只手做发誓状,“放心,我守口如瓶。”
顾深没再多猜疑和顾虑,解释了起来,“少爷久居军营鲜少露面,所以外人多不识他。必要的时候,我们几个副官都会顶替少爷露面。”
顾深的话让迟迟格外惊讶,他没有想到那个顾三少竟然会让自己的副官替自己承担危险。
想到明天的事,迟迟便越发紧张起来。
迟迟绞着手,强忍着内心的恐慌想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一点,“那……那什么时候是必要的时候?”
顾深摇头,“少爷不会提前告知,往往是临时通知。只是偶尔,你无须在意。”
迟迟还想再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告诉他自己要暗杀少爷?问他明天来的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