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门23号，在红灯转绿灯最后倒计时十秒的路口处，方南从一辆商务车的后座下来，带着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资料文件，去见郑铭源。
他今天已经决意，只是以一个职业经理人的身份来谈论公事，心里却仍然有些忐忑。
不久之前，他们两个刚刚开诚布公谈过一次话。那时，方南尽可能明确地告诉了对方，他们双方都应该学会放下。
几日过去，郑铭源始终没再来见过他，这个人这样安静得过分，就连方南也拿不准那天的对话，他究竟听进去了多少。
但不管如何，事情都应该要告一段落了。方南深吸一口气想道。
眼看招标的截止日期在即，东南事业部也已经磨合完毕，开始高效地运转，只要他们能凭借这一段时间以来的努力击败陆沁，远播内部的形式也会有所好转。
之前郑铭源曾是不止一次的应承过他，只要北京这边的危机结束，便可以尊重他的意愿，将他调动到南方的分公司。那对方南来说，不得不说能够成为一种解脱。
长久的高负荷工作后，就连他，也感到一种难得的如释重负之感。
方南不觉露出个微笑，稍事整理好情绪后，就步下台阶，推开了会所的大门。
今天的主题是苏格兰威士忌，郑铭源在Johnny Walker House包下一整层，定下晚餐的菜单，头盘是鱼，方南到的时候，他已经喝上了第一杯餐前酒。
“都完工了？”见到方南，郑铭源笑笑，第一句便问。
“嗯。”
方南一点头，一面拖椅子坐下一面麻利地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厚厚一打文件，外加一片光盘。
“都是按照投标人须知里的要求准备的，保函和保证金也已经给付，接下来只用按照招标方所规定的方式进行密封和投递就可以了。”他解释说。
他说的正是这是一次东南事业部打算代表远播参与的深圳项目竞标用的标书。
这一整个部门，集结了包括张士峰这样的老将在内一干远播改革派的中流砥柱，各个部门的元老经历几个月不眠不休的磨合和共同奋斗，才终于形成了眼前的这一份结晶。
那是他们的底气，也代表着所有参与其中的人，打算要拯救远播于危难边缘的孤注一掷的决心。
按照规定，标书必须同时准备好电子文件和纸质文档来投递，对于密封和送达的方式都有明文的要求。因此，方南才会在临冲线前将所有文件带来给郑铭源过目。
“投递的截止日期是什么时候？”郑铭源问。
“还有四天。”方南回答，“虽然项目招标一向的规定是以邮戳为准，但保险起见，我还是想自己亲自跑一趟。”
郑铭源伸手接下了那一打文件和光盘，大概翻阅了几个重要分章后，便将面前的餐具推到一边，打开随身的笔记本电脑，同时从方南的另一只手上结果一支带秘钥的U盘，解锁后，开始查阅起预备拷贝进光盘中进行提交的电子档全貌。
“这段日子起来大家都辛苦了。”方南交付过自己的任务后感触说道，“远播到底有这么多年的积累，留存了一批相当不错的管理层，东南事业部经历过磨合，日后会变成一个强有力的项目组，如果你要继续留在远播主持局面，事业上想取得什么建树堵住陆家人的嘴巴，大可仰仗这个团队。”
“是吗？”郑铭源不置可否地挑挑眉，“标书的文件至关重要，你们有按照我的吩咐做好保密工作吗？”
“做好了。”方南回答，“各组的负责人虽然都有参与制作文件的一部分，却都未曾持有备份，最终版的电子文件，只有我这里有。”
郑铭源终于点了点头。
他已经浏览完文件，同时手边正快速地做着某种Cao作。
他熟练地调出远程传送的端口，在方南转头对送上酒杯的侍者道谢的空挡，已然将U盘里打包停当的所有加密文件通过网络，传送到了千里之外的另一个IP地址上。
做完这些以后，他拔出U盘，合上电脑，继而抬起头看了方南一眼。
就在方南不解那阵沉默究竟所谓何事的时候，郑铭源忽然将那块加密有绝版文件的U盘置于桌面，拿厚底的水晶切割酒杯一把砸下，才一眨眼的功夫，碎裂外壳下裸露的晶振就已经叫郑铭源徒手掰断，碎片扔进了那杯刚刚送上桌不久的威士忌里。
方南愣在了当场，继而又是咔嚓一声，他送上的光盘被郑铭源掰断，而仅剩下的标书，被郑铭源拿在手里，以火机点燃，又噗呲一把全投进了桌边的冰球桶中。
餐桌前忽然升起的明火引来了侍者，他们捧来一壶冰水，往已然燃烧起来的纸张上头浇去，空气中顿时散开一股混杂着酒Jing气味的焦糊味道。
也不知是否是郑铭源提前授意过，灭过火后，会所中的侍者也只是带着那一桶早烧得看不清原貌的残章和其他碎片垃圾离开，并不曾多说什么。
而被留在原位上的方南彻底呆坐着，望着郑铭源难言地瞪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