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突然想要到做饭的？”
刚刚结束第一个半天的商铺考察后，在回出租屋的公交车上，路小宇收到了方南的那条微信。
方南十分体贴，吃完了饭，洗刷好了饭盒，又从从容容地工作了一下午，直等到估摸着路小宇应该已经结束的时候才给他发消息。
彼时路小宇正无所事事，刚好方南也在一天的工作基本都收尾的最轻松的状态里，两个人一来一回，最后倒干脆打起了语音电话。
“你是不是上次到家里来，看我自己忙活半天连两菜一汤也弄不出来，觉得我可怜了？怕我养不活自己？”
“没有，怎么会呢！”路小宇赶忙否认。
其实就算他真那么觉得，方南也不会介意。他自己的确不善厨艺，虽带着阳阳，却常常心有余而力不足，拖累阳阳和他一块吃速冻食品，或者吃许姨做的。可许姨口味偏淡，做出来的菜健康有余却无甚滋味，不管是方南还是阳阳，吃的时候都不怎么尽兴。
路小宇就不一样了，他是武汉人，糖醋酸辣都对胃口，连炒土豆丝都撒一把麻椒，撩得人胃口大开。
但厨房毕竟是烟熏火燎的地方，方南晓得，做饭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自己一个人在北京，下了班还得自己下厨，不容易吧……想家了没有？”他那样问道。
虽然只是语音，但路小宇听着方南的话打在听筒上，脸就止不住变得红扑扑的。
方南却是感觉不到他的害羞的。
“你是个好孩子，第一次见面我就这样觉得了。实际接触下来，甚至觉得你的性情要比看上去还更敦厚老实。你南哥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比你大几岁，早入行几年，吃的盐多些，能给你一点建议。以后生活和工作上要是有什么烦恼，就来找我，别憋着，知道吗。”
路小宇捧着电话点头，也不管方南看不看得见。他的耳尖发烫，心间发烫，提了一个分明得寸进尺的要求：
“那……我可以天天都做饭给你吃吗？”
方南听了愣住一会，又笑了。
“咋了，公司给你开的薪水不够花？你还得再赚我一份伙食费呀？”
路小宇慌忙摆手。
“没有没有！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一个人开火也是开，两个人不过就是放的料多些，左右都是要做的，不费什么事……”
他那句话说到后头，声音越说越小，费不费事都是借口，他也知道，献殷勤的嫌疑有些过分了，便干脆硬着头皮加上一句总结，“我知道南哥你对我好，所以我也……也想做点什么报答你。”
他本以为那么说了，方南就会像以前的好多次那样回他一句“用不着”或者“别放在心上”，方南现在也大约还是这样的心思，只是这次，却不知被什么所牵动，难得的，也坦然了一回。
也许，是那菜的味道的缘故。
“说起来，这倒真的是我第一次吃这样的家常菜便当……”
他的语气里有感慨、有回味，还有一丝丝摸不透的隐约的歆羡。
路小宇下意识地就说：“怎么会呢，伯母做的一定比我好吃一百倍。我怎么比得上。”
方南却突然不说话了。
他是福利院出身，从小到大，吃穿不缺，却唯独没有尝过妈妈菜的味道，只知道有那么一个叫法，但总搞不懂究竟所谓妈妈的味道到底是什么味道。
这么看来，阳阳跟着他长大，实在是有点吃亏，体验上比普通人家的小孩一下子就要短去许多，连胃口上的偏好都没有一个固定的，说起妈妈，也不会像别的孩子一样表现出亲密或依恋的情绪。总觉得少点什么，不该是这样。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该给阳阳找个妈妈？”方南忽然开口问路小宇。
那句话**得反常，路小宇的第一反应也很奇怪。
“南哥你有喜欢的人了？”路小宇问。方南难得愿意抛开公事和他聊些私人话题，他求之不得，听了那话，却又莫名有点紧张。
“还没有……”方南回答。
“那就不要找。”路小宇忽然抢白道。
方南有些惊讶于路小宇这般的笃定，问了一句为什么。
“人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其实都能感觉出来，哪怕自以为掩饰得再好，一个眼神，一个下意识地动作，也会流露出来，对这样的事，孩子是最敏感的。我是觉得，人的这一辈子原本就不长，什么体验都很珍贵，如果不是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那还不如就一个人过。我以前看到过一句话，不知道南哥知不知道，说的是‘如果你真心喜欢过一个人，那么那个人之外，其他的人就都成了将就’，我看的时候就很有感触，然后想，不管以后的人生我是顺遂也还艰难也好，在喜欢一个人这件事上，我肯定不会将就。”
他一下噼里啪啦讲了那么一大串，等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在给方南传授爱情观，瞬间就不自在起来，话头没来由像被掐断了似的戛然而止。
方南也在电话那头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