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缓缓将合同放在桌上。
他又瞅她一眼,才拿起来,视线扫过封面,将内容迅速过了一遍,冷冷地提了提嘴角,又放回桌上。
他叫你来的?
严晓芙没说话。
他靠着椅背,没有看她,感叹一样,你倒是为他尽心尽力地好。
严晓芙解释,他妈妈病危,很需要钱,他工作快保不住了。
所以你要我可怜他?他手指扣了扣桌子,用公司的利益。
她无话可说,只能实话道:拿到合同,我和他就两清了。
他垂着眼睛,没什么反应,半晌,冷冷一笑。
哪怕一拍两散,你也要为他铺好后路,真是费尽了心思你说,你自己的事,从来都不来求我,为了他,却愿意接二连三的低声下气,我倒是不明白了,他不是一向挺聪明的?怎么甘心放弃你这颗大树?
他眼梢扬起淡淡的讥讽,他找到更好的下家了?
严晓芙脸上火辣辣的,摇头说:我们不合适,是我主动提出来的。
他幽沉冷静的眼里终于有了波澜,只是一眨眼,又平复下去。
好一会儿,他才站起来,踱到窗户边。
巨大的玻璃幕墙外是B市的南江一角,宽阔奔涌的水面似一条随风飘动的缎带,沿着自有的轨迹,漫漫前行。
以前,爸爸也是在这间办公室办公,她从小就上来这里玩,里面装修换过几次了,上好的檀香木桌椅却一直还在。
就是现在坐着的沙发,扶手隐蔽处还有她那时候刻下来的划痕,已经很淡了,但她还是能找出来。
她在这沙发上玩的时候,就经常看见爸爸站在窗边这样望,最开始她以为是放松休息,就像她上学,老师说低头写一会儿作业要起来活动活动,看看远处,对眼睛和身体好。
后来她长大一点才察觉,爸爸通常是心情不好或者烦闷的时候才站在这里。
而如今,那身影仿佛还在,只是变得更加高挑修长。
天色是Yin沉的,这样高的楼层也没有透进多少光亮,反倒映着黯淡的天幕,低沉灰暗。他站在清寂的背景里,人也显得寥寥朦胧。
他说:你来找我,你知道我会同意。
他又笑了一下,连默禹泽也知道。
我严晓芙莫名地鼻酸,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说,说她其实是想好了交换条件才来找他,说她对默禹泽已经没有感情他会信吗?
他侧过脸,合同留下,你可以出去了。
心里猛地一震,严晓芙捏紧了沙发扶手,半晌,都没有起身。
没听到动静,严莫转过身,见她低着头,一动不动,于是自嘲地笑了笑,合同总该要找律师看一看才能再说签
她却抬头,看着他,鼓足了勇气一般,我我其实有交换条件。
他静静站在办公桌旁,也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接受?
她闭了闭眼,因为是我
敲门声突然响起,急促而清晰。
请进。
秘书推门探出身子,严总,第7会议室那边人已经到了,您看
会议定在16点,现在已经是16点10分。
严莫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又看向严晓芙,她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说什么。
他拿起桌上的文件,对秘书道:走吧。
忙完又已经错过饭点,秘书送来的外卖已经冷掉,他草草垫了垫肚子。司机习惯性地将他送回公寓,快到路口,他却变了主意,回严宅。
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他也懒得通知准备晚饭,车停在楼门前,张阿姨迎出来,喜笑颜开地说,小姐回来了,做了饭,等你一起吃呢。
她掩饰不住地欣慰,接过他手中的电脑夹,看着他眉梢微动,似惊讶又好像不惊讶。他大步进了门,到了门口,却又一停顿,慢慢悠悠地褪下外套交给她,换上从容的步子。
车一进院子,严晓芙就听到,知道是他回来了,张罗着将凉掉的饭菜加热,站在桌边等他。
哥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不自然,明明是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人,她却突然不会面对了,局促地手足无措,却不是讨厌,她并不讨厌看到他。
饭菜重新上桌,她才想起来,有些期待地介绍,哪个是她做的,做的什么菜。
他挽着衣袖,一直没有说话,最后才淡淡道:如果是为了合同的话,你不用这样,我已经答应了,你知道的。
严晓芙愣了愣,说:我搬回来了。
他这才坐下,接过盛好的米饭。
时隔好几个月,再次躺在房间的床上,严晓芙却有些睡不着。
被褥是佣人提前晒好清理的,蓬松柔软,有阳光的味道,她第一次闻到这样的味道,就是在住进严家以后。
那个时候她还很小,听爸爸说也就是3、4岁的样子,还不记事,也不记得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