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来越暗，路灯柔和的光快要被闪烁的霓虹掩盖，来来往往的车辆即使在这繁华喧闹地带也没放慢速度，急匆匆驶向目的地。
玉明斯随手将狄柏寒的风衣丢进垃圾桶，站在路灯旁垂眸，迷离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影，似欣赏，更像审视。
他讨厌现在的行为，表面顺从，背后做着微不足道的反抗，自始至终只为难了自己。
他偶尔会想，比起狄柏寒，他并不高尚，虽是被强迫的那个，可同样用尽了手段，只是作为弱者，没有掌控的能力。
从我行我素到瞻前顾后，不过短短一瞬，之后的时间，他从来没有过真正的自由。或许是以前的人生太过顺利，如今幸运被收走，只能挣扎在地狱边缘。
有环卫工人走过来，从垃圾桶内捡起风衣，看向他，似在询问他是否确定不要了。
他仰头，晚风撩动发丝，扰乱平整顺滑，却似还不甘般，肆意搔刮。
不知谁丢掉的垃圾袋被风卷起，经呼啸而过的车子轮番碾压，终是到了人行道，撞在玉明斯脚边。
玉明斯垂头看它，微微失神。
风又起，环卫工人赶紧追着它跑了几步，用脚一踩，捡起扔进垃圾桶，然后抱着风衣边走边回头看玉明斯，那眼神分明在说：这人八成有病，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经过艾靖身边时，见艾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那件风衣上，不禁下意识抱紧了些，快速走远。
艾靖原本看风衣被扔掉有些心疼，就算不要，给需要的人拿去换钱也好，如今被捡走，心里稍稍舒服。
不过，比起思考那件风衣的价值，还是多拿出心思看看玉明斯更值，这可是难得的“二人世界”。
虽说是在喧嚣的市区，两人之间隔了几十米的距离，中间穿插着形形色色的陌生人，而且玉明斯压根不知道他跟在后面，但他就是觉得，只要没有狄柏寒参与，随时都可以算作美好的“二人世界”。
他在心底祈求：看在我这么可怜，又要求不高的份上，请千万不要让狄柏寒去而复返。
不知玉明斯是否受到感召，总之，他停在拐角处，静立几秒钟，转身看向艾靖：“你打算跟我多久？”
“我……”艾靖一时语塞，不知道玉明斯问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嫌他烦。
“陪我走走吧。”
“嗯，好。”艾靖重重点头，赶紧跟上，“学长，你想去哪里？”
行道树随风摇曳不止，伴着灯光一路绵延，缩成一个看不清的点，玉明斯极目远眺：“你说，如果一直走下去，我们会走到哪里？”
艾靖认真想了想：“不知道。”
“也许走不到哪里，就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不得不半途而废，对吗？”
艾靖张口，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玉明斯已经顾自说下去：“如果我们什么都不管，什么也不顾，是不是就能走到想去的地方，而并非必须要去的地方？”
“……”艾靖安静地等着玉明斯继续，可等了很久，也没再有声音，只有路旁的树叶沙沙作响，他忍不住问，“学长，你不开心吗？”
迷离的目光从远处收回，缓缓投注在艾靖脸上，又是长久的沉默。
“学长……”
“这样说来，很多束缚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找的，对吗？”
“学长……”
“我累了。”
玉明斯找了个台阶坐下，示意艾靖坐他旁边，然后，他倚靠住艾靖的肩膀，闭上了眼睛。
“学长……”艾靖微微发愣，转而惊喜，“学长，你放心睡吧，我陪着你。”
“嗯。”
玉明斯真的睡着了，睡得毫无防备，他很久没有这样深度入眠了。思念入梦，全是哥哥的影。
艾靖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放轻。
这是第一次，两人如此亲密，像是再平常不过的恋人。
艾靖扭头，细看玉明斯的轮廓，从上到下，不放过任何细节，眼神没有丝毫亵渎，甚至带了几分敬畏。
这是他喜欢的人，喜欢了好久好久的人。
这份喜欢不只因记忆里的玉明斯而存在，是因为实实在在的玉明斯这个人而存在，至于记忆与现实相差多少，或者将来还会变得如何，都不妨碍这份来自灵魂深处的喜欢。
他愿意就此深陷沉沦，不需要救赎，就算溺死在玉明斯的一切里，也心甘情愿。
他从来不求他们之间有什么轰轰烈烈的故事，只希望彼此相知相惜，安稳相守，平平淡淡就好。
他愿意等，愿意成为无休止付出的那个，可他是求回报的，他付出的目的，是为了能和玉明斯此生成双。
可他知道，这样的简单所求，在现实面前，注定艰难。
玉明斯不安地动了动，额头恰巧抵在艾靖的唇上，艾靖快速眨眨眼，弯起嘴角，笑得开心。
“哥……”
玉明斯低喃，只一个字，艾靖没听清，小心地伸出手，轻轻搂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