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川进了门,方才霍霄说的话他在门外都听见了,可比起气恼儿子行止不端,霍霄身边的小项才更令他焦急烦躁。
“君侯,这孩子不能留。”霍川一双老眼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项冲,“你会被他累死。”
项冲视线与霍川撞在一起,更为确定自己的推断,他脸色瞬间白如鬼魅。
霍川何等老练世故,一眼窥透项冲的心虚。
他不再多费言辞,以免泄露更多隐情,只叫霍山把住门,等霍太夫人前来降服霍霄。
让世人以为项冲因魅惑霍霄被杀,亦不失为一条遮掩之策。
“你们私下议论得没错。”霍霄当真被误导,他长臂揽住项冲的肩膀,首次坦然承认自己内心深处难以启齿的情愫,“我的确喜欢他,即便被他累死,也无所谓。”
“云起,不要,你不知道……”项冲猛地推开霍霄,眸中填满隐痛,他有千言万语要说,最终只凝成一句决绝之语:“我非你良人。”
“他们都说我鬼迷心窍。”霍霄被项冲推得差点儿跌倒,苦涩地笑了,“我也觉得自己鬼迷心窍,竟对你起了这般心思,辱没了你,万分抱歉,往后必断绝这等龌龊念头。”
项冲的言行是明晃晃的拒绝,霍霄虽有心理准备,仍不免有几分受伤。
淳于玉在一旁看得抓耳挠腮,恨不得上去给霍霄太阳xue上扎两针。
这位小主公狡猾Jing明,善于谋算,在感情上却呆头呆脑,令观者捉急。
只要眼不瞎的,都瞧得出来项冲对霍霄欲拒还迎,只等霍霄捅破那层窗户纸,霍霄竟一无所觉。
好容易被激得有所行动,却又非要把情人私语放到大庭广众之下说,淳于玉忽然有点儿理解云翘为何转投霍山怀抱了。
此等牛皮灯笼,简直令人发指!
“主公!”淳于玉抢上前一步,急赤白脸地提点,“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白,乘凤焉能不羞耻?”
“什么?”霍霄左右环顾,这才发觉,屋中除却项冲以外,其余四人目光皆汇集在他们身上,门外廊下则站满了部曲,一个个探头探脑往里张望。
霍霄这才意识到自己行为出格,脸涨得通红,懊恼地打了一下嘴巴。
“主公你自己想,乘凤如此灵慧,岂会不察你对他的爱慕?”淳于玉寻思自己既然替两个娃娃挑破了步障,不妨好人做到底,“当初你重伤修养,是谁衣不解带地照料你?伺候你吃伺候你睡,为你洗衣叠被,何曾假手于人?这是兄弟的本分吗?”
门外部曲听到“伺候你睡”时皆张大了嘴巴,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淳于玉连忙描补:“我指的是君侯睡觉的时候,乘凤替他盖被……”
不过他这解释反倒越描越黑,明显没几个人信他。
淳于玉一语点醒梦中人,霍霄如遭雷击,呆立当场,细细回味他与项冲相处的每个细节,恍然自语:“是呀,阿莫赫营中有那么多侍女,为何不让她们照拂我呢?”
“乘凤……”霍霄又满含希望地望向项冲,试探着唤了他一声。
项冲默然凝立,不予回应,偏过脸,埋怨地扫了淳于玉一眼。
淳于玉双手一摊:“我不帮这一把,你俩得暧昧到猴年马月……非得等到陛下赐婚,你才知后悔?恒昌公主岂会容你待在主公身边?”
“什么赐婚?”霍霄愣愣地问,门外部曲也伸长了耳朵听。
“高阳县紧挨恒昌县。”论捉摸元劭的心思,没几个人能与淳于玉比肩,他直接切中肯綮,“陛下的意思还不够明白么?恒昌公主年方十六,与君侯的春秋极为匹配。”
霍川一听,眉梢眼角喜色难掩,转眸一见项冲还杵在霍霄身边,面色旋即僵冷。
岂知项冲只淡淡地道:“我等不到那时了。”
淳于玉越发不懂项冲内心所思,负手在屋中踱来踱去,长吁短叹:“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霍霄心头如猫抓,他没心思理会劳什子公主,急不可待地想探知项冲幽微的心事,又不敢当众询问,于是令霍山等人先退出屋子。
霍山却坚决不肯走,他已知项冲身份,又岂敢再把他们单独放着。
淳于玉很有做弄臣的自觉,他清楚自己要过得好,就得死抱着霍霄大腿不松手,霍霄喜欢什么,他都得顺着,于是挑唆:“老哥儿,乘凤到底为霍家出生入死过,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岂不令忠于霍家的人心有戚戚?”
他巧舌如簧,霍川自然说不过他,只站在门口,动也不动,顽固至极。
“别为难霍公了。”此时项冲打破僵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靠近霍霄身边,抬手仰望着他,用一种波澜不惊的语气说:“云起,我喜欢你。”
“真的吗?”霍霄又惊又喜,眼睛亮晶晶的,笑得傻里傻气,“你不是哄我的吧?”
“真的。”项冲很认真地说,“我在敕勒参战,为的是你的喜欢,进郡守府救人,为的是留在你身边,今夜不走,为的是弄清云翘姑娘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