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被褥热了,便不要江濯了。
这几日里,江濯皆提心吊胆,澹台姒这番是被褥热了,不要她,下回不便是自己走?
她走,这般贵气,这般病弱,倘若中途又倒,谁再养她这么好?
江濯心急,从工作时便急,急急地干完活,晚晌了,便洗净自己,拿着烛于她卧房门前左右地踱着步。
进!
……不进?
烛火顺着她踱步,左右摇曳,晃晃地显出她纤瘦的影。
澹台姒便在这间房,此时应许已睡下,她是否闯入?
烛分寸地烧,液顺着柱流。
脚步声宛若心绪,愈发愈快,愈发愈重。
一瞬,门却开。
女人发丝凌乱地现在门边,猛地举起纸。
:進。
江濯卡住了身,举着烛,一下抬睫。
她情长地望着澹台姒,舌却打了结,不清楚说甚么。
室内无烛光,江濯进了,便带着烛照进去。
烛火似乎阳,将光渡过去。
她走三日,房间依旧。
依旧的书,依旧的床。
江濯随着澹台姒入房,片刻后才道一句:“……我脚步声很大罢?”
澹台姒用眼风瞥她一眼,冷艳地不说话。
依旧眼神,依旧的人。
不知何时起,澹台姒情绪或浓或淡,皆能牵动江濯心绪。
此时的情浓,教江濯变惊惧,她手足无措,立于角落焦虑地道:“……对不住。”
:甚事?
澹台姒问,笔迹凌乱,似乎倦怠到极致。
甚事,能有甚事?
说出了窘迫,不说又有后悔。
江濯下意识地垂首,要捏耳垂,每每她思虑皆会如此。
澹台姒却不容她捏,一瞬地近,用手提先捏住她的耳垂。
作何?
江濯轻轻抬首,眉眼好似会说话,像是柔声地抱怨了一句,旋即连连地后退。
烛火亦跟着她一齐退,她退,衣摆被细腿掀起,耳垂却仍是被澹台姒捏着。
她后退几步,澹台姒便上前几步。
“嗯?”
女人淡着脸步步上前,气势如此压人,有谁胆敢娶她?
“……母老虎。”
江濯放下挣扎,手阖在榻上,唇红齿白地讲。
澹台姒看着她,亦是用手撑住榻,墨眸亦似乎会说话。
江濯只从中读见了一句:我便是,何如?
此刻,如斯压迫。
江濯却心跳。
从起初一眼惊鸿,到现下情浓心动。
江濯攥住床单,原先底气十足,现下却浓了吐息,眉目有无助有淒惶亦有喜悦。
江濯中意澹台姒,中意她的霸道,中意她的脾气不好,中意她的十指不沾阳春水,中意她的风华绝代。
母老虎又何如?
她柔声喃喃,道:“我想同你一齐睡。”
终于赤诚。
澹台姒一垂首,压住江濯,便将她捞去榻上。
:想同我睡,不必藏掖。
江濯的腰细,肩瘦,重量寥寥,一下便可揽去榻,抱着她便似乎抱柴火。
以往是江濯环住澹台姒,此番却是澹台姒环住江濯。
江濯端着烛盘,柔软地落在榻上。
烛燃尽了,扑烁地挣扎。
过了片刻,一切熄了,正式地入夜。
澹台姒则将首埋去江濯背后。
榻上,江濯柔哑了嗓,僵着蝴蝶骨,开口汹涌地要说话,却半分也说不出。
她只得背着身,轻轻说:“姒,好梦。”
澹台姒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她的体魄恢复,吐息亦变热了,淡淡一吐,烫的江濯一哆嗦。
待至女人吐息均匀,江濯略微探身,将烛盘搁去别处。
好梦,好梦。
如此这般,她如何好梦?
一肚子的情火。
——
洪福六年,五月二十八日。
青州属南方,四月便已烫,五月太阳更是灼人。
此为搬山最后一日。
李虎满身豆汗,喘着粗气,左右手各拿个箱,摇摇摆摆地爬上山。
箱似乎沉,里头却价值不菲。
男人心知,路上有人同他招呼,他不搭理,面上故作肃然,淡淡摆手,步子却迈的极大极快,几乎生风。
活已然成,虎队便于山腰喧嚣。
此番是功成下山,男人聚着堆,各个凶戾却又各个喜庆,肩上都有汗巾,几个用汗巾试脸,几个不用,单是汗着脸热气地喊话。
“濯妹子,嫁了么?”
“嫁你么?”江濯道。
“不教你嫁我!我活得窝囊……我兄弟!他出息,预备科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