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每次都在。
陈以偏了偏头,藏在眼镜后的眼施舍出一条缝,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斜对面静坐的男人。
他每周二四定期来医院进行治疗,从上月开始,他开始留意起那位频频出现在他眼前的人。
陈以患有边缘性人格障碍,他偶尔正常,但大部分时间都像个偏激易怒Jing神恍惚的神经病。
这病间接养出他暴躁的性子,而时常出现的幻觉更令他处处惊疑。
他无法分清现实与幻境,就像他如今无法断定对面正冲着他笑的男人到底是真实存在还是他自己的臆想。
陈以慌忙地闭了眼,躲避对面人探究玩味的眼神,也像是从这真实世界的一切中逃离。
“陈先生,陈先生?不好意思,您的预约时间到了,秦医生正在诊疗室等您。”前台护士挂着温和的微笑,侧身指着墙上的挂钟。
“啊抱歉,不不不,谢谢了。”陈以从昏梦中醒来,脑子尚有些混沌,匆匆道谢后便抓了背包往里走。被忽略在身后的男人略微不满地皱了下眉,右手不停地摆弄着身旁雨伞的挂坠,后又恢复了笑意。
接受完诊疗已经是一个小时后,头顶的刺痛终于恢复了些许,陈以慢吞吞地扣好外套的最后一颗扣子,离开时还不忘朝前台那边瞟了一眼。
不见了。
他不免疑惑,连续几个月以来,男人几乎每次都会在他诊疗前后准时出现在等候区。固定的时间,固定的位置。甚至固定到每隔13分钟都会将身旁的同一把黑伞撑开后又缓缓合上。诡异的行为引起他的好奇,可身旁等候看病的患者似乎并未引起注意,见怪不怪地继续自己的事,这不免让陈以怀疑这只是自己的幻觉。
而今天他出来时,那个固定的位置没了那人的踪影,像是从来也没有过那人的痕迹。
果真是疯了。
陈以自嘲地摇摇头,将眼镜带上,遮了大半边脸。
出了门诊楼后陈以才发现外面正在下雨,有些嫌麻烦地正准备把包里的伞拿出来时,一把黑伞突兀地横在自己眼前。
是那个男人的伞。
陈以视线死死钉在递伞的手上,不为别的,这只手白得近乎连皮下的血管都能看清楚,指节纤长,却瘦到仿佛只剩一张皮堪堪撑着骨。
“你不要吗?”手的主人开口询问,低沉的嗓音,却是带着过分柔和的语气。
陈以在隔着一条走廊偷偷观察他时,知道那人长得不会难看。可当现在那人只隔着一把雨伞站在自己面前时,他才彻底看清楚了他的脸。
好看。
陈以只能下了这样的结论。略显肤浅,却最直白。
面前这人比自己快高出半个头,五官比常人深邃许多,有些混血的样子。好像有些营养不良,皮肤白得很,身子骨很单薄,却有股清隽意味。
人如玉。
陈以有些呆愣,依旧保持着双手背在身后别扭的姿势,男人笑意更甚,将伞往他眼前晃了晃,又问了一遍。
“陈以,伞你不要吗?”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这次陈以倒是很快便反应过来了,他未曾和这人搭过话,他又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也对,如果说他是故意跟踪自己在医院监视了那么久,知道点名字也正常,说不定多的也都知道了。
陈以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受控制的恐慌,刚恢复些的头又开始疼起来。
“不好意思先生,我不认识你,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但你最好离我远点。”陈以烦躁地往后退了一步,索性将背包拉到胸前翻找雨伞。
奇怪……自己明明是带了伞的啊,难道记错了?
陈以现在处于进退两难的尴尬,自己没带伞,可那把伞还横亘在自己面前不动,但那人的东西他是万万不想接。
算了。陈以认命地将外套的帽子往头上一套,想侧身略过那人出去,不料手臂却被那人捉住了。
“你干嘛!”现在在医院,他不敢扯开了嗓子喊,只能压低了声冲那人警告,被捉住手却没办法使出劲来,“放开!”
“别那么激动。”那人慢腾腾地松开陈以的手,神色自若,“陈以,你不该怕我。现在雨大,不打伞会感冒。”
“先生,您请听清楚,我再重复一遍我的话。”大厅里陆陆续续有人投来探究的目光,陈以瑟缩了**子,把下巴埋进衣领里,恶狠狠地向面前这人靠近了些。
“别TM再靠近我,否则我报警了。”他说完便转身快步走出了大楼。
不管周围带着好奇意味的打量,季迟收回举着伞的手活动了几圈,看着门外的雨幕,浅色的眸子里带了几分委屈。
“陈以,你太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