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昂在哭。
周焉赤脚蹲洗手间门外,听着里边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想要藏在水流中,却被吸鼻涕的动作暴露。
如果是在影视剧中,现在这个镜头一定会切给映在玻璃门上,陆昂的身影。巧的是,周焉家浴室挺大,花洒安在最里边,连根头发丝都不会印出来。
挺好笑一事儿,周焉莫名开始掉眼泪。
他甚至分不清此刻鼻酸的来源,只觉得黑夜压在肩膀上,被轰然袭来的冷风吹痛神经,左手按着右手虎口。
前几天生日会上,顾小白搂着他说:“我们竟然三十岁了,有时候还会梦到比赛那会,躺在伸不开腿的上下铺,宿舍里都是辣条泡面和臭鞋的味道。那会头沾枕头就能睡,现在用什么助眠神器都没用,可我真不想吃安眠药。”
算算时间差不多,周焉抹了抹脸轻手轻脚进了卧室爬上床。躺下没几分钟,那边水声停了,陆昂开门往这边走。
周焉赶紧闭眼装睡。
陆昂没急着上床,好像正在盯着他看,哪怕不看也知道自己脸红了,只恨刚才没戴上眼罩。陆昂不知道哪儿不对劲儿,开始给他掖被子角,还把外边的两只手放回被子里。屋里二十多度,盖这么严实要给谁捂汗呢,而且还偷捏了自己的左掌心。
周焉假装说梦话:“好热。”伸出腿使劲一甩,正在踢到陆昂的手,被响亮的那声“啪”吓一跳,直接睁眼坐了起来,和陆昂四目对视。
“不装睡啦?”陆昂拉开窗帘,靠在玻璃门上。月光透过他的身体蔓延到地板上,拼出一个瘦瘦高高的人影,他拉开门,站在阳台上,探了个头进来,“要不要过来看月亮?”
周焉顺势披上被子跟过去,陆昂靠在玻璃围栏上,头发被风吹起来,黑色毛衣勾出了身体的轮廓,很瘦,像高中小男生。
“没看出来你是大款啊,买这么好的房,在北京住了好几年,第一次看这么好的夜景,”陆昂背过身,“被闪闪发光大厦拥抱的高架桥。”
“怎么样,想被大款包养吗?”周焉挥舞着被子凑过来搂住陆昂。
“想啊,不知道大款想包养我的皮囊还是灵魂呢。”陆昂头顶的几缕趁着风不断抽打周焉的右脸,让他抓紧一个被子角,自己往旁边缩,让陆昂多挡点风。
“皮囊是你的,灵魂也是你的,都只是你的一部分,拼凑起来才是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
“那大款什么时候开始包养我,毕竟已经半失业了,等开完解散演唱会,可就真没着落了。”陆昂右手敲着玻璃,一下接一下,就跟倒计时一样。
“那得等大款再赚几笔,怎么也得割完新剧的韭菜啊,万一这次能蹭点热度呢,那今年我就拿命工作,赚完就收山,当个平凡的帅大款。”
两人心照不宣的看着对方眼睛,陆昂咧嘴笑,周焉也眯起眼睛,凌晨三点的风路过周焉家二十八楼大阳台,吹的人脸颊发麻。
失眠人类的心事一定很难过,风听多了,就变凉了。
“你说地上跑的那些车,为什么别人都睡了,他们还不回家。”
“有的人不回家是为了家,有的人不回家是因为没有家。”
“我听到你刚才哭了。”陆昂一动不动的看着高架桥。
“我也听到你哭了。”周焉也跟着看。
“左衫姐的报告出来了,凌晨四点走的,我在想,她是不是也这样看了月亮,孤独着,”陆昂吸吸鼻涕,“然后确定怎么离开。”
“月亮可真不会安慰人。”周焉也感觉鼻子堵堵的,用手指按着。
“大概因为月亮见过太多人类的艰难,所以能痛快的作出决定,心脏既然已经变成这样了,那就舍弃掉,或许上帝还能送你一个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