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雀锁乔(二)
付清如抬眸,见一个青年站在面前,右眉骨处渗出的血沿脸庞滑落,那微凹的眼睛却仿佛黑暗中的夜明珠般,闪着透亮的光泽。
她几乎呆在原地,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
“绎哥哥?”
而当她不敢置信嗫嚅着吐出这个称呼时,他却看也未看她,低声道了歉,便匆匆与她擦肩而过,很快跑得不见踪影。
月香立刻扶住了她,七八个手拿斧头砍刀的人已朝这边过来,咋咋呼呼地到了跟前。
其中一人凶神恶煞地问:“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白褂子,受了伤的小子跑过去?”
付清如心里惊疑,隐约明白了什么,抬手朝反方向指,“他去那边了。”
等到这群人气势汹汹地消失,月香不由小声道:“小姐,你为什么帮个素不相识的人,万一给自己惹来麻烦岂不是糟了!”
“他们一定是要对他不利……你看见了吗?撞我的人是绎哥哥啊。”
“章公子?”月香哑然,“小姐看错了吧?章公子最是爱干净,可那人胡子拉渣,衣衫不整,一副破落样,怎么可能是他?”
付清如摇头,“不会的,就算过了三年,我也认得出他。”
“我看小姐你是魔怔了,章公子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再说了,他若真在,难道不该早来找你吗?只是长得有点像吧。”
“是吗……”
“小姐,别多想了,就当碰到了件倒霉事。”
付清如望着男子跑走的方向,那里蔓延着shi冷的水雾,无数金黄的花瓣纷扬飘落,稀稀拉拉铺了一地。
良久,她道:“月香,在城里多打听打听,我要找到他。”
无论是不是章绎之,她要亲眼确认,哪怕日后不复相见,也想知道他如今过得好不好。
月香叹了口气,心知劝解无用,小姐一旦做什么决定绝不会妥协,只好应了。
北地入秋的寒意比南面更使人感受得明显,百叶窗外风声萧瑟,连着下了几天雨,把石膏都泡得起了层鼓囊囊的壳子。
却说谢敬遥自离开江州,受命去河南,便遭战事绊住在那居所住了数月。
冯国璋就任总统后,与国务总理段祺瑞,在西南军阀及广东护法军政府的政策上产生分歧,矛盾深重。
段祺瑞主张“武力统一”,调北洋第八、第二十两师入湖南,导致南北战争。
而随战事扩大,牵连谢明远管辖范围,一时之间,倒成了争夺的要地,令谢家的樊军处在了风口浪尖。
谢敬遥在书房里看报纸,尽是乱七八糟的报道,又是写革命党的杀手刺杀哪位大帅,又是写安武军首领倪嗣冲升任长江巡阅使。
这些消息早就传遍,听得有人敲门,他心中一阵不耐,头也不抬道:“什么事?”
郭旭的声音响起:“三少,官邸来电话,督军让你即刻启程回去。”
一听是父亲的电话,谢敬遥放下报纸推着轮椅过去,郭旭拿着军大衣在外面候着,看他出来了就道:“车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大门口。”
谢敬遥边披衣边说:“余下的事务就交给你处理了,对城南牛峰山的那群土匪不能掉以轻心,让他们胡作非为,但眼下也不必着急剿灭。”
“是。”
“拿不准主意,可以征询俞顺年副参谋长的意见。”
郭旭立正,朝他背影敬了个端正的军礼,“明白!”
石磊等人已经在大门口,谢敬遥上了车,见车驶了两条路拐弯径直向西,便道:“绕什么圈子,不走近路往远的去?”
石磊道:“前面有公民组织游行,发‘请愿书’以示抗议,喊着要段祺瑞下台呢,连着几天闹得可凶了,军警不得不出动,怕是开不过去。”
整条马路戒备森严,沿途设有岗哨,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谢敬遥明白,这定是因南北之争而引起的。
如今国内反对对德宣战的呼声越来越高,英文《京报》的新闻却在这敏感时期披露中日秘密签订了一亿元的军事借款,国务院把火力都用来对付西南军阀,当然会激起民怨沸腾。
他把头往车背一靠,闭眼道:“段总理虚情假意,狼子野心,黎总统倒是亲善正直的人,可惜救国图存,不是如此道德所能有效。”
他顿了顿,又问:“老四还在南边行辕?”
闻言,石磊回答:“没有接到确切情报,不过这会儿我父亲,政治部何主任都在那,应该安全无虞,我会继续留心。”
谢敬遥颔首,平静的神色不知道在思忖什么,片刻,他忽然笑了声,“四弟的性子够他们折腾了。”
这远路足足比原先多出十几里,及至翌日傍晚左右,一行人终于抵达谢宅。
他穿过游廊,径直往客厅去,对面跑来个人,险些就撞上。
雪英兴冲冲地举起手里的口琴,看着他说:“三哥,我在楼上就看到你的车了。大嫂送了这个给我做礼物,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