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木梳
是日,清和殿。
殿外一派春和景明,殿内仍是暗chao汹涌。
斯萝慵懒地侧靠在王座的扶手上,望着底下臣子们为琐碎之事争论不休,觉得有些烦闷。目光扫过,典瑜于自己身侧静立,好好地扮演着不沾政事的随侍角色。丞相谕夆一如既往面无表情,听着朝中争论并不参与,只是越发凶煞的眼神显示出他的不耐。而将军柴维金眸炯然,望向……殿门之外蔚蓝的天空。
一旁的侍子上前给了斯萝一盏茶,斯萝拿起茶盏,想制止他们,然后速速退朝。
然而有人冒出一句话令她瞬间僵了身体。
“臣听闻,陛下昨日于紫阁内就寝?”
殿内霎时静默。
她望向发语之人,由侧靠转为正坐,涣散的眼神变得锐利。
孜续。
前一日,也是此人,为了侍寝之事,不断针对她。
孜续眉眼斜挑,唇角微翘,绿发凌乱,马尾草率地扎在后头,衣衫也褶皱甚多。模样散漫无礼,目光却Jing锐无比。他顺了顺头发,不疾不徐地上前,草草向谕夆致了意,道:“可委屈了咱们的丞相大人。”
谕夆面色极为难看,眼神之中带了杀意。
“放肆。”眼看昔日之师如此,斯萝愤然。然孜续却毫无退缩之意。他一字一句地问道:“陛下,昨日可真在紫阁内就寝?”
对上孜续那挑衅的眼神,斯萝紧紧握住手中的茶盏。她吸了口气,答以:“是又如何?”
随着话语落下,底下爆炸般地吵闹了起来。
“陛下不可忘记前代禅晏王与眦随侍的教训!”
“国将大乱啊……!”
“典大人实在过于放肆、怎让陛下前往您的寝居?”
“丞相您该让陛下久留于您身侧呀……”
所有臣子们吵吵嚷嚷,而当事人谕夆脸色Yin沉,典瑜则面色无波。斯萝觉得极端烦躁,举高手中的茶杯向下一摔。
“磅!”
茶盏在地面碎成了一地。
所有人止了声,望着王座上的女王站起,俯视着底下那位冒犯她的臣子,眼神冷厉。
孜续被斯萝紧紧盯视着,额角划过一滴冷汗。眼前的女王看着他,学着他的模样,扯开了带着压迫的笑,然而这笑中却含带他没有的肃杀气息。
“卿很好。胆敢一再随意探听宫中私密之事。昨日如此,孤不与卿计较,可今日仍是如此……可知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她说:“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是吗,众位『爱卿』?”她望着底下的大臣,以极讽刺的语调咬出最后二字,然后甩袖步出清和殿。
※
御书房。
斯萝于案几前正坐,皱着眉,一边批改着奏折,一边思考着孜续如何得知她周遭的情报,对于有人靠近浑然未觉。直到那人碰触她的发,她才轻微的颤了颤。在她的背后,他轻轻地拿下她的头冠,让那匹柔丽乌发披散而下。然后握住她的发,拿起身旁的木梳,动作柔缓而流畅地顺开她的发,极为耐心地梳了一遍又一遍,仿佛如何把玩都玩不腻。
“王,可消气了?”身后,典瑜温润的声线响起。
“卿大约最明白,孤未曾生气。”她回答。
斯萝搁下手中的笔,闭上眼,感受典瑜的动作。他的动作,总是透露了本性而不自知。典瑜放下木梳,轻拢起斯萝的发。修长的手指微凉,进入发间梳下,自脑后滑至耳根,再经过脖颈,接着滑过她的蝴蝶骨,顺着背脊而下。
明明是梳发,典瑜却似乎是穿透了发丝、穿透了布料、去抚摸她那样,慢慢地、缓缓地,拢着斯萝的发用指尖抚触着她,一遍一遍。连散落至前端的发丝,他的手也横绕过她的胸前,似有若无地令指尖碰触到她的胸口后,撩过她前头的发,令她所有的发丝安稳地置于身后,一次次地让指尖随着她的发丝流泄而下,滑至她的腰身,令她压抑着本能的震颤。
他的抚触是那样地温柔细腻。
过了一阵,典瑜停止,拿起木梳与她的头冠准备起身。
她迅速地向后仰倒。
典瑜如她所料,将她稳稳地扶好了,然后责难地道:“王。”
她将头枕于他的肩上,窝进他怀里,小鸟依人的样子。脸埋进典瑜的颈窝,轻轻闻吸着他身上那股复杂的香气,道:“卿、真好。”
典瑜眼中微黯,抿着唇,稍稍将脸侧过一遍,道:“您该离吾远些。”
斯萝睁开眼,那近在咫尺的脸,不为所动。
她轻轻叹息,不动。两人维持着这不温暖的偎依,过了许久。
最终,还是典瑜将她稳住后,静静地脱身,然后收好身侧的木梳与头冠,起身。
斯萝转过去望着他,无甚表情,道:“……卿想离孤远些?”
典瑜垂眸不言,欲走却又止步。望向自门口进入的侍子,他静静开口:“何事?”
那名侍子恭敬地垂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