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拾壹章 姐妹心
“捉牢伊!”大nainai秦婉惊叫:“勿要再让伊逃脱!”
冯栀脑门一热,竟是捞起桌布荡下的撮穗子,猫腰也跟进底去,不晓谁扔了只鱼头在地央,雪狮子正俯头舔着,趁其不备一把抱住,她欲要走,忽觉tun股被人踢了踢,恼望去,一双穿烟灰回纹束腿袴的健实长腿,小腿间夹着红纸赏封,是常二爷。
她取过赏封,又伸手拧住他腿腹块rou用力掐一记,才解气地钻出来,大nainai接过雪狮子,嘴里喊着心肝,一面左瞧右量个不够。
冯栀暗估她并无打赏之意,有些失望,正要退下,听得常二爷温和的嗓音:“大嫂不赏麽?”
大爷常燕庆戴着玳瑁眼镜正在翻《申报》,闻这话瞪起眼珠子从镜片底眱她,语气不耐烦:“大方点好不好?”
又朝常二爷义愤填膺道:“如今囤积居奇之风正盛,皆是掮客从中作祟,为牟几分利、导致沪上买卖频繁、市价激涨,股票不稳,该抓起来枪毙。”
四爷笑起来:“大哥股票定是又折损了。”
大nainai才得大爷训,半边颊红通通的,像被谁凭空狠打了一巴掌,越是佯装镇定,越是烧烫的厉害。
平日里常燕庆还算对她尊重,今当着众人拂她面子,有闲言传他外面公馆养女人,想来绝非空xue来风。
命彩娥拿赏封给冯栀。
冯栀接了道过谢,连忙退到帘外,姆妈已等在廊上,火燎燎瞪眼:“拿来!”也不多说递给她,闷头一口气走出很远才渐慢,从袖里取出常二爷的赏封,未打开只是捏捏,又小心翼翼揣好,午后的阳光有些烈,她有些喘,闻到一股子栀子花香,绿葱葱白油油,很神气的站在青石板径边,伸手掐朵簪在鬓上,莫名微笑,脚步也轻快起来。
月梅看见有个男人走在前面,像父亲的背影,宽阔健壮,她和姆妈阿爹其实是chao汕人,在家乡开一爿卤水鹅店,兼带卤点牛杂。那是她最好的时光,忆起鼻间总有红稠卤水翻滚的浓香味儿,后来阿爹去了南洋,又建个家,就没再回来,姆妈带着她活不下去了,颠簸流离来到上海。
“阿爹!”她边叫边追,眼见抓住后背的白布衫,却又差了点:“你个混蛋。”她咬牙大骂。
猛然睁开双目又倏得阖上,像照像机聚焦按下快门的刹那,炸的眼前白灿灿一片。
随手抓起一把蒲扇举在额前,仍有阳光透过破损骨缝戳刺她的眼皮,不得不坐直躲避。
此处是另间幺三ji馆的厨房,昨晚逃出来后没敢回去,这里娘姨都认得,放她进来歇一宿,太阳很高似乎时辰不早,她翻身站起,拿瓢去大缸舀水擦把脸,重新梳好辫子,忽听得脚步窸窣声近,是个女人沧桑的声音:“月梅在麽?”
她上前开门,接住丢来的一个包袱,听姆妈说:“里面是你的衣裳、和我所有的钱,你自寻出路去,再勿要回到这里。”又褪下耳环和腕间的镯子塞她手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月梅眨眨眼睛,站了会儿,并没有眼泪。
把银票数数,小心叠好塞进衣襟贴胸放着,最近四马路来了好些个三只手,总得提防住他们。
肩背包袱朝外走,两个娘姨篷着头,惺松眼儿在说话,看见她问要往哪里去,她笑道:“过好日子去。”
冯栀从校工手里接过铁皮饭盒,烫呼呼才从蒸笼里出来,中饭都是自带,可以在这里加热。
就听得同学叫她的名字,说校门口有人找,是个女孩子。
能来找她的也只有月梅。
学校旁是片露天的花园,种了许多梧桐树,她俩寻着一处石凳坐了,冯栀问:“中饭吃了麽?”
月梅吮着唇摇头,莫说中饭,连早饭也没沾过嘴。
冯栀把饭盒递给她:“你吃罢,我不饿,下午还会发点心和红茶。”
月梅揭开盖子,除白米饭外,有腌鱼、腐衣包rou、甜酱焖茄子,雪菜绿豆芽,还有颗用rou汁浇透的虎皮蛋。
“你倒过的好....” 她有些羡慕嫉妒。
冯栀笑道:“昨府里办合家宴,都是主子用剩下的。”
月梅没了言语,只含混地低嗯一声,挟菜带饭狼吞虎咽吃起来。
冯栀早看她身侧傍着个包袱,待吃得差不多方问原由,月梅用帕子擦擦嘴,才道:“花烟馆的熟客要带人给我开苞,姆妈赶我走,不要回去了。”
“那你有甚麽打算呢?”冯栀听得忧心忡忡,满脸急色。
月梅默了半晌,忽然从袖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这是二老爷的。”
冯栀接过扫了几眼,神情有些莫名:“哪个二老爷?”
“你的二老爷。”月梅又补充一句:“是常燕衡给我、他的名片。”
若是阿栀不介意,她想去找他,若是阿栀很介意,她......
冯栀抿抿唇:“这不是二老爷的!是个叫翁云绪的名片,在地政司任司长秘书。”
月梅怔怔好一会儿,她的眼底掠过万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