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嘉树是小贝,小贝不是孔嘉树。
这样的关系让丁睦脑子发昏。
这爆炸性的一个线索更是让他四肢生凉头脑发热,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碰都不能碰一下,稍微再紧一紧就要撕裂。
那照片上的孩子,和小班的小贝一模一样,眼里带着对世界的胆怯,还有对未知的恐惧和不屈,那倔强的眼神,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没一点儿差别。
他昨天才见过小贝,今天再看这照片,只觉得这孩子随时能从照片里爬出来冲他龇牙咧嘴,好像一个保护自己仅有的领地的小兽,毫不犹豫地亮出自己幼嫩的尖牙、稚弱的利爪。
照片里的孩子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娃娃,那娃娃穿着黄色的裙子,头上扎了俩小辫儿。这孩子紧紧把它抱在怀里,好像这就是他的全世界。
“他怎么还抱着布娃娃呢?”丁睦定了定神,假装无意地指了指照片。
“谁知道啊?我刚捡到他的时候,他就抱着布娃娃,一直抱着,还给它取了名字,跟带着他妹妹似的,时间太久,我都忘了他取的名字叫啥了,”李保恩指指那照片里的布娃娃,“这娃娃来到这之后,没过几年就被扯烂了,他当时跟疯了似的,闹了好几天,这里跑那里撞,谁都抓不住他,唉,不就是个娃娃嘛,小孩儿就是小孩儿。”
李保恩摇了摇头,撇了撇嘴,手指摩挲着照片边缘,都把照片磨得毛毛糙糙的了,可见他平时摩挲了多少次。
那种眼神,和他看其他孩子的眼神不一样,多了点什么,又少了点啥。
“然后呢?”丁睦想引导着他多说几句,让他多对这个孩子有所了解。
“然后?没有然后,他闹了几天就好了,本来嘛,那娃娃做工就不怎么好,后来时间又长,小孩子玩的时候不注意就能扯烂,”李保恩笑了笑,“我能记住这事儿,就是因为这孩子从那之后,他再也没像其他孩子似的跟我们闹过,他就任性过那么一回,这孩子,跟个小大人儿似的,心里有数着呢。”
这些事,怎么听都不像是一个会狠心烧净一片地还亲手推人下楼梯的恶魔会做的事情,更不像是一个Yin山的站长。
这个孩子在丁睦的心里变成了一个矛盾的立体的个体。
还不够,这么些东西不够他对这个孩子产生了解。
孔嘉树原来是什么样,不代表现在也还会是那样,毕竟他被捡回来的时候才两三岁,而现在他的外表已经十来岁,灵魂已经二十多岁了。
过了这么多年了,谁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呢?谁知道他有没有改变呢?
还有他会写的那一种文字,那种丁睦能看得懂而其他人都看不懂的文字,究竟是什么文字呢?他从哪里学来的?
他在孤儿院,一定过着和别的孩子丝毫不同的生活。
“你们如果想看资料的话,我可以给你们看一部分,因为有些资料的确……”李保恩顿了顿,冲两人笑了笑,那意思就是“你懂”,“这些东西被我放在档案室了,我带你们去。”
李保恩接过照片,把它再夹回那本厚书里,按了两下抚平细纹,又给收回他的抽屉里了。他拔下钥匙,领着两人去档案室。
档案室离院长室并不远,中间只隔了一个楼道,黄木板门上用红色的漆写了三个字:档案室。
一进去,一排排的书架映入眼帘,一股子陈年旧纸的味道扑鼻而来。
“一直到零九年的资料,都在呢。”李保恩介绍说。“他的资料……在这。”
这些资料按照字母排列顺序摆放,孔嘉树的资料在“X”栏,文件盒上标了几个字:“改名后仍统一收归最初栏。”
这就是说,他无论改了几次名字,这文件盒都始终是装以他最初名字命名的文件的,不会挪动,以免造成文件丢失。
“这是小贝的,这些资料你都可以看,”李保恩点点文件盒,“他那个寝室的文件好像不都在这,你看里面那个床位信息,找一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的上忙的?”
“没有什么事儿,谢谢了啊院长,我们就是为了确定一点事情,我们一会儿就出去。”丁睦笑了笑,“不给你添麻烦。”
“不会。”李保恩摆摆手,眼珠子转了几转,看了眼一直没说话的关毅,又抿了抿嘴,踌躇道:“是不是孔嘉树这孩子犯了什么忌讳?有什么不好的吗?”
“没有没有,你想多了,我们是有别的事儿要确定。”丁睦摇摇头,否认道。
他的事儿,可大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