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远不慌不忙地抬了抬眼镜:“小曹,我知道你们做刑侦工作的常年接触嫌疑人和罪犯,对这些人态度严厉,有时候是为了案件侦破需要,天长日久难免就养成习惯,有了偏见。但现在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网络这么发达,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群众的眼皮子底下,国内的舆情工作本来就非常难做,我们的行为必须相当谨慎。他们是罪犯,可罪犯难道就不是人么?他们犯了法,已经受到了该有的惩罚,怎么人都进了监狱还要经受二次处罚么?我们总不能因为他们犯过错,就不让他们有改错的机会了吧。更何况陈威当初进来的时候为当时的案件调查作出了很大的贡献,我们绝不能让他出事。”
过了一会,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传来,应该是金明远从口袋里拿出了烟盒,曹禺的心慢慢提了起来,却听到金明远“啪”地一声点着了火机,正要放下心
“当时陈威的辩护律师找到了我,他出具了一份权威的精神鉴定报告,证明陈威的精神情况非常差,心理上承受了非常严重的打击,必须受到特殊照顾。”
“车祸?”
“哦?”
又过了一阵,有人敲了门:“老公,喝水么?”
“所以我没批准他假释和保外就医。”
监听器的那头是长久的安静,过了足有20分钟,二人才听到一个关门声,应该是从车库离开,从电梯径直进了房间。
曹禺笑了:“陈威的律师究竟何方神圣,居然能请动您。”
金明远看着宁悬的表情非常慈爱。他缓缓道:“卢老嘛……毕竟是老一辈的人,思想传统,其实对你还是非常关心的。这么些年,你在省队做的成绩,卢老都看在眼里,他嘴上不说,但私底下很是为你骄傲的。这次你申请从省队下调到市队,听说他老人家可是生了好一场闷气,但到最后还是和我们打了招呼,要我们多关照你。毕竟地方队伍还是有很多讲究的,不像省队那样严明,公事公办。”
宁悬漠然地别开视线,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他不想再和他们有任何牵扯。
曹禺不动声色地按住宁悬,道:“金局长,时间不早了,今日多有叨扰。”
金明远微微一笑:“其实陈威的事情,其实最早是我跟李所打的招呼。”
“……”
麻烦您出来,实在不好意思。”
茶馆离宾馆只有十分钟的车程,两人一下车便迫不及待地开了监听设备。
金局长露出错愕的表情:“不是巧合?”
“哪里哪里。”金明远的右脸颊上有一点酒窝,笑起来憨态可掬,十分温和。
曹禺上来圆场:“有金局长坐镇,余华市的管理能差么?那肯定不行啊。”
“您相信这个说法?”
金明远微笑地看了眼曹禺:“其实我有什么本事,还不是是跟着中央的指挥,为人民服务,按规矩办事?”
金明远的声音带着点沙哑疲惫。
宁悬捻了捻指尖:“所以我特意在手上涂了指甲油,你放心,不会有我的指纹。”
“哎——,为人民服务么,些许小事,说什么请不请呢?不过这个律师我还算认识,去年因为车祸失去了意识,现在在京治疗,至今昏迷未醒。”
曹禺挑眉:“当然。”
金明远笑眯眯地点了点指尖香烟的余烬,看向宁悬,道:“上一次我见你还是在卢老那里,这一晃眼,都过去多少年啦。”
“对对对!我之前在省队,每年业绩点评都说余华的治安是H省最好的,虽然都是按规章制度做事,但每个人做出的成绩就是会不一样。像金局长您,就是我认识的这些领导中成绩做得最好的一个。”
金明远是缉毒警出身,过去建功无数,战功卓著。宁悬在校期间,金明远还来过学校演讲授课。不过后来金明远升任局长,不再参与具体案件的侦破工作,无论案子能否告破,都和他关系不大。破了,是Y市市局的功绩,没破,也和余华市的干警没有关系。所以,今天这么晚的时间,他能答应专程抽时间来见他,这难免让他奇怪。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过誉了。”
宁悬垂下眼,掩饰住眼底的思绪翻涌。
宁悬眉梢一挑,心里却一点都不意外:“当年?”
过了一会,曹禺又道:“在局长的烟盒里放窃听器,万一被发现是要记过的你知道么?”
“放着吧。”
曹禺微微眯起眼。
从茶馆出来,宁悬的神情一直非常抑郁,直到二人乘上计程车,宁悬才终于开口:
“就在陈威刚刚受伤住院后。”
“客气客气。”金明远站起身,做出送客状:“恕不远送。”
“对,他自己酒驾,连人带车一起翻下了桥,还好抢救即时,才救回一条命来。”
宁悬的表情有点难看:“您觉得,这是巧合么?”
曹禺已经不想再问自己的指纹应该怎么办了。
“窃听器放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