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栅栏,荒芜的菜地,三间土胚屋,外置小土灶,这户人家里的日子比山溪村的牛棚里的老人还要难过。
正中间那件土胚屋,墙上贴着黄纸,上用朱砂勾画成符咒,正中是供台,上面几尊用木头雕刻出来的佛像,缠着红布,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态。
穿汗衫的老头抱着三岁的孙女跪在地上念念有词,孩子在他怀里挣扎不断,手胡乱挥舞,嘴里叽叽歪歪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眼睛向上翻,露出大片的眼白,看起来很是渗人。
“送医院吧,看着不对劲,”裴辛站在一旁,看着孩子这副模样,心里忍不住泛起一丝凉意来。
老头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手里的两块木爻哐当一声落地,两块都是背面朝上,老头皱着眉捡回来继续。
Yin卦。
一成不变的Yin卦。
只有一张黄符烧成灰兑了水喝下去之后那一卦是圣卦,其余都是Yin卦。
不知道小玉这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怎么赶都赶不走!
“造孽哟!”老头把木爻放回供台上,抱着孙女坐在地上,浑浊的两眼泛起泪花:“不知道那一位肯不肯帮忙......”
木老头懂一些术法,在几个大队里颇有声望,有些人在路上撞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往往是过来要一道黄符,烧成灰兑入水中喝下去就好了。
然而到了自己的孙女这里,他却是束手无策。
裴辛原本也不信这些东西的,不过他曾经亲眼见到一个中邪的人喝了黄符灰后好了,就有些动摇起来。
加之木家跟裴家是表亲,木家是裴家分出来的分支,据说裴家祖上就是做这一行的,不过到了木老头这一代,只有他一个人继承了这一门手艺。
耳濡目染之下裴辛也不敢说不信的话了。
木玉犯病已经是第三天了,木老头试了许多法子都没有用,裴家听说了这事儿,特意让裴辛过来看看。
据说是中了邪。
这件事要从六天前说起。
六天前,湘贾村一户姓赵的人家中死了人,死的是家里的老婆子赵金花,听说是个抠婆子,一个子儿舍不得用的老太婆,死了之后办了场法事把人送上山,之后家里就祸事频出,不是大儿子挖河挖断腿就是二儿子走路掉水塘,因此请木老头过去做法事,想问一问这老太婆是想怎么样。
木家爷孙相依为命,木老头要出门,不能放木玉一个人在家,因此只能把她带过去。
木老头那天做法做到一半,供台上的长明灯突然熄了,屋子里昏暗一片,一阵Yin风吹过,几个人赶出去的时候,只看到小玉头磕到了石头上,满脸的血。
木老头连忙给她止了血把孙女带回家安置,谁知道小玉醒过来两眼泛白,一个劲的哭嚷说胡话。
木老头试了许多办法,没用。
只得亲自上门请仙姑。
“先送去医院吧,能不能治也得医生看了才知道,”裴辛看不过去,走过去要抱他怀里的小玉。
谁知道刚碰到小玉的手臂,小孩子就又哭又喊起来,脸色狰狞痛苦,叫声凄厉,听得人耳中一阵轰鸣。
木老头连忙安抚。
裴辛收回手,若有所思。
他注意到了,这个孩子不怕会术法的木老头,反而他一靠近,就露出畏惧的神色。
老头说:“再等等,她会来的。”
裴辛不明白他说的是谁,看眼下这里也不能少了人,因此只能留下来陪着,以免发生突发事故,木老头一个人应付不来。
这一等,就等到了日落西山,栖鸟夜飞。
供台上长明灯燃了一日,快要熄灭之际,木老头又换上一根灯芯,火光明明暗暗,终于稳定下来。
有人踏着夜色进了小院。
一步一步跨过门槛,悄无声息。
老头眼神渐渐亮起希望,看着进来的人,哽咽:“您终于来了——”
裴辛猛地醒过神,坐正了身子,一偏头,看见女人摘了斗篷的帽子,露出来一张苍白瘦削的脸。
苏媚。
怎么会是她?
裴辛站起身来,眉头下意识的皱起来:“你来干什么!”
“不是你们请我来的吗?”苏媚没有看他,目光落在老头抱着的孩子身上,啧了一声:“怎么搞的,连魂魄都被人伤到了?”
她轻飘飘的看了一旁的裴辛一眼:“你碰到她了。”
没有疑问,完全陈述的语气,仿佛她亲眼看见了一样。
裴辛刚欲解释,就看见小玉动了下。
那个孩子本来已经在老头的安抚下渐渐安静了,一听到这个声音,顿时警惕的看向她,又开始挣扎。
“应该是被赵家的老太婆附了身,我本来打算用驱魂的法子,但又怕伤着了小玉的魂魄......”老头死死抱住又要犯病的孙女,枯瘦的手背泛起青筋,浑浊的双眼满目的祈求:“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去打扰您的......”
裴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