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舰脱离航道,提速行驶,跳出异层时擦出一道绚丽的火花,那是能量与能量的碰撞。
程敛看着远远靠手站在舱内一角假寐的男人,自启程就僵着的脸色松弛下来,想了想还是提醒道:“正常行驶了,不用你再耗费自己的能量,我去后面加备用燃料,坐着把控方向就可以。”
靳非殷保持了他话少的秉性,冷艳地眼皮都没抬,程敛赶人的想法没办法付诸实践,然后也冷下脸靠坐在另一头。
军舰落地时很平稳,但外观上受损很严重,一瞧就是经遇过不测。纪洺风见状就飞扑上前,焦急地嘶喊:“师哥!师哥,师哥你应应我啊。”
前来送丧的宾客大多曾经受过十六府洲的庇护,而程敛行走维系数万年,施恩也不少,因此还有一部分是来恭贺程敛名正言顺荣登十六府洲尊主之位。
此时见军舰异样,大家都赶忙上前,跟着纪洺风劈力开军舰,然而救援军舰所采用的材料又太硬实,无计可施的同时更没法估计里面程敛伤势几何,便愈加焦灼。
在众人围着纪洺风商讨对策时,舱内开了,走出了一位凭谁也意想不到的人。
靳非殷徒手挥开刺向自己的九把军刀,眼角慵懒地一挑:“不是传言十六府洲最是清明,从不重杀伐,怎么先尊一死,规矩也跟着死了么。”
纪洺风拧眉没说话,但团团围困的圈缩小,逼近,刀刃锋利,白花花一片,不知谁起了个头:“对你这种连生父都杀,还将死尸按骨架削rou烹煮的孽障谈什么人lun规矩。你不该烂着恶臭的凶煞沟渠里,怎来有脸自寻上门领死。”
靳非殷的蓝瞳深了些,哼笑着:“既是家事,又与旁人何干。”
其中一个老者听了气不过,唾骂道:“你竟还敢说,死不悔改,犯下此等罪孽实该被活活剐死!”
“就是,你现今自动供认罪行,跪下受罚,十六府洲执法也留这分情面。”
“长这方妖相,定就是克人克己的孤寡命,直接死了干净别人,可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对啊,也许死后功过瀚海涯还能给你记一笔功呢。”
“果然是传说中生下来就锁在无尽空间最低层的种啊,今日一见真是惹晦气,难怪你母亲会疯癫自杀了,谁会要这种怪物儿子!”
愤懑,奚落,耻笑,活像死了母亲、父亲又被杀的是他们。
靳非殷讥讽地笑笑,手指点点舱门,而后慢声细语:“我来也不为别的,就是来十六府洲大门一圈,此后我妻子,也算是经过名媒正娶,礼数周全的带回家了。”
一直沉默的纪洺风终于忍不住斥道:“你说什么胡话!”
“哦?”靳非殷正色看过去,疑惑地问道:“难道你们不知道...”又勾起个灿烂的笑容:“你们十六府洲的宝贝,临督天将,师门大弟子程敛,已经是我无尽空间的第一夫人,有夫妻之实傍名的哦。”
纪洺风气急败坏地飞扑过去:“闭嘴!不准你污我师哥清誉。”
可惜还没近身就被靳非殷一个气流贯身,直直甩开。靳非殷背对那一片片刺眼的白衣,“话已经放下,不打扰了。”
然而刚踏出一步,身后便涌起万条化作利弧的剑气飞奔而上,靳非殷勾唇:“是你们自找的。”
他转身合了个手势,飞剑骤然化作柔和的雨点飘落,在众人的惊呼中,他又弯起眉眼:“再送你们一个教训。”
顷刻间地势盛大的十六府洲,移为平地,千万年传诵的信仰就消失在眼前。
那种遍体生寒的力量,强大的无法探知的对手,在这一刻被遇见。
靳非殷合上舱门,坐在陷入昏睡的人身边,亲手为他脱下战甲、赤红的军袍,直到最后一层贴身的白衣。
他轻抚上那人疲累到露出青茬的胡渣,低声说道:“告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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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洺风猛然睁眼,胸腔的恨意灼得他眼眶暴出红血丝,弦女被反激地呕出一口黑色的血。
见他神色涣然,弦女痛苦地伸手去捉他衣袖:“不要这样...”
纪洺风突然警醒过来,按住弦女的手,激烈的质问:“你说这是我师哥的视角,那为什么他昏睡过去了还知晓对峙的细节?”
“我也说过,我们看到的都他放不下的、挥之不去的回忆,而正是这些才足以牵绊住他没有形状的灵魂。”
“你的意思是...”
弦女给了确切的回复:“当时不知道,不代表他生前没有查过,直到竭尽所能拼凑完整的轮廓,死时所有的故事清晰的过了一遭存到意识里,他仍在质疑。”
“怪不得他再也没有回过十六府洲,怪不得重逢之后,他没有问过一句。我曾经怨过他,恨过他,可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纪洺风满面颓废:“那他...当年为我求死又是作何感想?”
弦女掰开被抓疼的手腕,看向青魇灯的目光很柔和,喃喃道:“其实我更倾向于,将军对真相了然于心,他存疑的是,自己的感情是否动摇。”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