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皇帝猛地抬起了龙首,一改方才百无聊赖的模样,对着刚迈进大门的宁玉阁露出了一个真切的笑。
宁玉阁提起裙摆,ru燕投林般朝着皇帝奔去,被皇帝展开双臂稳稳地接住,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坐进父皇的怀里。柳淑妃自行了礼,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父皇,端午快乐!”宁玉阁笑道,“您的礼物,儿臣很喜欢。”
谢天谢地。
皇帝不皱眉了,皇帝笑了,皇帝龙颜大悦,太和宫其乐融融了。
太和宫中人暗地里互相使着眼色,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毕竟,皇帝不高兴,这气氛就僵冷,大伙儿也都不敢高兴。
侍立在皇帝身畔的郑子清八方不动,身姿挺拔如松,神情淡淡,一如既往地浓妆艳抹。
只是……和殿下离得好近。
粉雕玉砌的脸颊,如桃花初绽,雪玉上浸着一抹浅浅的红晕,长而挺翘的睫毛,微微挑着的丹凤眼,流转的眸光,银铃样清脆的笑声,少女纤细柔软的身段……都好近。近到能闻见甜蜜的少女香气。
他垂下眼,掩在宽袍大袖里的手指微微蜷起,有一下没一下地互相抠拉。
“刷——”
是绢制扇面打开的声音。
郑子清悄悄抬了抬眼,便瞧见殿下在皇帝面前展开湘妃竹扇,笑道:“这画儿挺好看,是哪位画师的手笔,父皇得赏他!”
“哦?”皇帝接过来看了看,“画的是不错……玉阁既然喜欢,那你品鉴品鉴,这画好在何处?”
郑子清一僵,正对上宁玉阁的目光。
公主笑盈盈的,丹凤眼弯了弯,俏皮又可爱,马上又移开了视线,仿佛刚刚那对视不过是错觉。但郑子清知道,她是故意的。
“用色明艳,笔触细腻,关键是啊,”宁玉阁一本正经道,“凤凰的羽毛,栩栩如生,细看之下,有多种颜色变化,恍如锦缎,却融合得恰到好处,不喧宾夺主。二凤冲天,环绕烈日,气势磅礴,此种意境,更是何等的气魄和胸怀!”
郑子清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他知道她是刻意的,没有几分真心,但公主这随口扯出的夸奖,令他左右难安,双颊一阵热过一阵。宁玉阁每说一句,他的脸就红一分。
“最重要的一条——凤凰衬我呀。”
顺懿公主笑意张扬。
只有被宠爱长大的天之骄女,才会有如此自信的神采,而这样的神采,郑子清永远挪不开眼。
他想看更多。他想要公主一辈子都能这么无忧无虑地笑,愿她隔绝世上所有烦扰与忧愁。
皇后抿了抿唇,低下头去,沉重的皇后冠冕几乎要压弯她漂亮修长的脖颈。
皇帝听得大乐,宠溺地捏了捏女儿的鼻子:“好,好,凤凰最衬你啦。画师这么懂得你的心思,该赏!”说罢,扭头对郑子清道:“子清,查查是哪位画师的手笔,带到朕面前来,朕要重重地赏他。”
郑子清:“……”
这回连始作俑者宁玉阁都呆了呆。
父皇并不知道画师是谁,说明不是他命令郑子清绘扇面的。
那扇面上的《渔家傲》和双凤是怎么回事?
宁玉阁是故意逗弄不假,却无意弄出大事故,不过是少年心性地恶作剧一番罢了,只想无伤大雅地捉弄郑督主一回,而不欲多惹是非。
不过,她呆愣的原因不在此,而是——
什么叫“画师懂我的心思”呀!他哪里懂啦!
郑子清避开宁玉阁的目光,迅速下跪,心转如电,刚要开口,忽听上首皇帝沉yin片刻,“嗯……等等,朕看这字……是子清么?”
一直悠悠然喝茶的徐贵妃霍然抬起眼眸,视线掠向跪得笔直的郑子清。
他身着皇帝新赐的蟒袍玉带,江牙海水织金五爪玄色蟒袍,鳞状海波层层叠叠,圈金绒绣大气辉煌,山川日月,皆在其上,随着身体轮廓披在地上,闪烁着灼灼光华。
郑子清道:“是。”
“朕倒差点忘了,你画技也是不凡。”皇帝盯着那双凤追日看了看,“好,这画委实不错,朕阅遍当代名家画作,同样的年纪,倒难找到能出其右者。”
宁玉阁一听,心想,父皇这夸得也太过了,恁得好似这心狠手辣的jian宦是什么绝世天才一般!
“陛下谬赞,子清不敢当。”郑子清低下头,轻声说,“奴婢……”
“——是臣妾让他画的。”
——出声的,居然是皇后。
素来没有存在感的皇后端坐在凤位上,声音一如既往软软糯糯,因身体虚弱而中气不足。
“臣妾看这两年,画师们画得愈发没趣了,Cao持这礼品之时,忽然想起之前听说郑督主书画双绝,便想着请他画两幅。督主为陛下忙前忙后,事务繁忙,也只抽空画了两张,备礼时,这把便给了玉阁公主。”
皇后不受圣宠,但到底位列中宫,须得母仪天下,管理六宫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