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婷房间,蕾丝床幔被扯得摇摇欲坠。
妈,为什么要我和她道歉?裴文婷气恨难平。
晚饭后的家庭会议不欢而散,想到安度席间满不在乎的神色,她却连饭都没吃下几口,衬得自己像跳梁小丑。
文婷,你忘了待客之道?我们是主人,丢什么也别丢气度。宋梦手心抚过裴文婷枕头,好不容易并了家,你和安度这么僵,让你nainai怎么想我?编排安度,你确实脱不开干系。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是她的报应。从简文姝处得知倾慕安度的人几乎未有发声,数重快意扭曲交叉,裴文婷扶着宋梦肩膀,还有,妈,我见不得你受气。安岑活着的时候你就在忍,现在呢?还要宽待她女儿。你不知道她目空一切的样子有多讨厌!
车祸当日,安岑牵着安度奔向裴启云怀中,天空皎洁,可不多时地面滩出大片血红。自大厦顶楼向下望,真像给那块灰沉的水泥打胭脂,美极了,连警笛都忍不住讴歌。
宋梦笑了笑,轻理裴文婷鬓发,人都死了,她可不像你还有妈妈。
她温柔道:文婷,妈妈知道你心疼,但是人各有命。安岑和你爸爸对不起我们,不代表我们要报复在安度身上。你做这种事既不彻底,也不全面,平白落人口舌。我只想你专心考学,当一个知书达理的人。
妈,你太善良。裴文婷眉头不展,嘟哝着和母亲说体己话:现在有人在文远楼闭关,谁沾上她名声都不干净,看她还能怎么装。
宋梦不发表意见,熄灯催她睡觉,乖女儿,早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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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美珍取下老花镜,内陷的眼窝和眼皮褶皱刀刻般深明。
安安。她疲惫地按按额心,声音失去洪亮,无论如何,打人不对。我以前太欠缺对你情绪管理教育,文婷是你妹妹,多少也要考虑行为合不合适。
你爸爸妈妈也不想看你变成这样,学校里那些话你何必在意?以前怎么答应nainai的?文婷她性格就是
安度打断:nainai,其实我出生对裴家来说是见不得人的耻辱对吗?您可怜我才拉扯我长大,不然我只配被送到孤儿院。我应该理解您,对裴家给予我的一切感激不尽。
硬绷绷的讽辞使得易美珍气息一哽,安安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从来没觉得你的到来是耻辱,你和文婷身上都流着裴家的血,我抚养你既是义务,也是爱。
银发在台灯下无所遁形,她患病后不再染发,无论生理年龄或外表,都已是不可回头的老年人。
安度已然听出易美珍心力不足,比起明理分责,家和万事兴才是她追求的晚年,有对宋梦的愧疚干扰,遑论偏宠某个孙辈。
我知道了。安度将头发向后拨捋,颤颤哭音消在嗓眼。
离开书房前,她单瘦的脊背微晃,像丢去长久以来的支撑,正正朝易美珍鞠一躬,nainai,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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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次以暴制暴,解释近乎嘶吼,仍不能遏制流言。更难听的版本流传,穷形尽相再添风尘声色,像升了级的传染病毒。投向她的目光有同情,有疑惑,还有不遮掩的鄙夷。
如同浸没在腥臭的河水中,微生物腐烂挥发,哪还有力量澄源正本。
哎哎,裴安度。一男同学弹两下舌,脸面朝文远楼方向昂来摇去,明天统测,你的陈沧要出关了。
安度沉脸不语,恍若未闻。
真真假假没关系嘛,重要的是男同学双手相对,举起拇指压动三下,喻意下流,他疼你。
她眼皮没动一下,抽出一本厚字典砸过去。
课间班级静寂半秒,卓可贞小跑帮安度拾起字典,维护道:你好猥琐!班上男女同学谈得来些就要脑补,没事回家看你们的宝藏视频yy!
男同学嘴脸不改,伸个舌头轻吐道:开个玩笑,我怕陈沧中毒。
安度埋头一页页拨书,书页皱烂。
卓可贞拍去她字典封面的灰,放回原处,又捏她发尾,轻声安慰道:他们说着玩的,你不理,就没人再说了。大美女气质在那,会信的都是笨蛋!
桌面多出两滴水,卓可贞一默,压着动作幅度塞纸巾到安度手心,心疼道:不哭。《围城》不是写了:两个人在一起,人家就要造谣言,正如两根树枝接近,蜘蛛就要挂网。
她眼中的安度,美丽,开朗,大方细致,还有一股刚韧劲儿。譬如她抱怨某期杂志卖光了,下次桌面一定会出现她想要的那本;再比如,她低血糖,体育课前安度就会塞巧克力和糖在抽屉,或是她不好意思申请休息时,安度替她开口。
珠玉般的人近日变得寡言敏感,任谁也难感同身受。卓可贞握拳头,他们就是那些最恶心的蜘蛛网!再说我们就用扫帚打,统统扫干净!
安度笑容凄清,道:我没哭,他们想说我什么就说吧,打一顿,牙拔了。
淡漠是她仅剩的铠甲,既然她是流言中强势和罔顾身世蒙羞的一方,那就该有侵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