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信片与照片,橱窗附卖老式相机,波西米亚风的沙发转角设有旧书架和绿色邮筒。
安度喜尝鲜,快速为两人定好卡片款式,趴在茶几刷刷地写。
陈沧写得慢,甚至略为庄重。
安度瞟他沉静的眼眉,停一停,划掉希望我的我字,像在田字格练习书法,运笔横平竖直,换了个优先级更高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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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下雪了,今天是大雪!道路相告语气快活,团团洁白密麻簌簌地坠,来得急快,不到一刻钟,玉树琼花开满一路。
安度目露惊喜,拉起陈沧跑出屋檐,伸手接雪。
一朵银栗结晶歇在她手心,她安捧直呼:好可爱啊!
陈沧也抬手接下一朵,不规则的薄片,不知道哪里可爱,还不如她现在左观右瞧研究雪形的样子可爱。
他们肩膀相倚,安度蹭蹭他,扭头道:陈沧哥哥,以后我们每年都要一起看雪!
不一定年年都会下雪。陈沧理智道,安度眉间皱出控诉他没趣的暗诽,他立即改口:好,这算第一年。
漆黑的夜空如浮着漫天蒲公英,为什么他们那么渺小,和为人所控的建筑一样,顷刻就被素白覆裹,辨不出原本状貌。
他自语:第一年。
安度购买店内的即拍即得服务,笑吟吟再收一张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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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玩饿了,安度拍掉两人身上残雪,找一家便利店买几串鱼丸。
小腿悬空轻快晃荡,她挪挪屁股坐稳高脚凳,看着他道:陈沧,我觉得你变了。
是吗?热气熏蒸眼膜,陈沧戳起一粒从竹签滑入汤水的丸子,人都会变的。
他回望她,笑笑:你觉得我哪变了?不是你记忆里的大少爷了?
大少爷一词,从前她调逗他严正作风时最爱用,而置于他现下家境,无疑是讽刺,陈沧在自嘲。
今天一整天,他极尽地主之谊,却仿若一切喜乐的旁观者,即使被她强押着参与,也迅速从中脱离。
好像他不需要拥有,也不想拥有他在用自己的标准割裂他们,割裂同龄人。
安度摇摇头,严肃道:陈沧就是陈沧,不是什么大少爷。
你是谁不由你的记忆或家庭决定,只由你自己决定。她眼神笃定,起誓一般:反正,永远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永远都是。
陈沧忪然抬眉,某间黑瓮瓮的房屋被凿开,清光闯进来,称不上亮堂,但能视物。
安度跳下椅子,牵陈沧在绵厚的雪毯上奔跑,快,末班车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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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临城小住近一周,同易美珍编谎漏洞百出,安度要在元旦前赶回郡城。
出发那日陈沐正在陈沧家中做客,长辈们商谈家事,她到点护送他们到车站。
她冲陈沧小声耍笑:弟弟,你的小女朋友,我在你相册见过。
别乱说。陈沧冷脸,将备好的食物和水交给安度。
陈沐已上中学,他们之间她看得一清二楚,点点陈沧手臂,切!当局者迷,比我小两岁还摆谱。
大巴车站候车,陈沧不放心,提醒安度检查随身物品。她敷衍道:都带好啦。
陈沐姐姐,陈沧哥哥,再见。安度加入检票人群,冲他们挥手告别。
还有几人就轮到她,她突然离队,小跑到陈沧面前站定。
陈沧问:漏东西了?
安度迟疑一会儿,眼睛往地面看,有些羞赧道:我可以抱你吗?
抱抱抱,使劲儿抱!安安妹妹。陈沐乐见其成,推一把怔忡的陈沧,快点,别让女孩子等!
队伍越来越短,检票员举着喇叭催促,陈沧轻轻环住她。
女孩声音细细的:你会想我吗?
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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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陈沧收拾安度用过的被褥,在枕头下摸出一只手机和一个小方盒。
看来安度粗心大意忘了拿。贵重物品,陈沧准备联系邮局保价寄件,手机忽然震响三声。
黄底黑像素字,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我到家了,一切平安。奶奶还没睡,不方便打电话。不用寄给我,特意留给你的,要随时和我保持联系。
二条重申:不可以还,寄回来就友尽!
那边很了解他般继续:我和奶奶说丢了,她什么也没问。
不许说谢谢,不用说谢谢,最讨厌谢谢。
陈沧摩挲着手机,倏而笑了,只有她能将物质馈赠做得毫无施舍之意,仅是单纯地想要贯串牵绊,朴拙又霸道。
他想了想,回复:晚安,大小姐。
安度:(@3@)晚安。
方盒内装着一本半掌大的小本子,扉页写道:使用说明:从后往前翻。
他照做,里面是平安夜出游那天,安度要他回避时拍的单人大头贴。
过曝的印刷,红底和白色羽绒服对比鲜明过度,还好五官清晰,连起来看,她口型在说:生日快乐,天天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