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冰冷地面,她不想沾到床,上頭熟悉的味道像是催淚彈,也是觸動回憶的旋鈕,她不想回憶,每一幕回憶就像一只刀片,一片片削切著心肉。
徹夜未闔眼,失焦黯淡的雙眸死死凝望著牆上吊掛的、一大把乾枯捲萎的褐色長草,恍如靈魂出竅般,連自己都不知道期間腦子裡到底跑過了什麼
鼻子彷彿還可以隱隱聞到那枯黃草葉鮮綠時的清新芬芳。
『津,這送妳。』
『這是什麼草藥啊?啊!該不會是那個』
『對呀,妳喜歡吧?!』瞧那副驕傲得意,桀真像擺尾的狗。
『嗄?喜喜歡?』津懷裡抱著一大束翠綠稻草般的植物,純真問道:『喜歡什麼啊?』
『聽說坦納多男人都會這麼送啊!送自己喜歡的女生』難道自己弄錯了?反應和想像的差距很大,男人搔搔頭,原本春風得意的表情垮掉,同時出現了困惑與羞腦。
人家男生送女生是美麗鮮花,是九十九朵玫瑰花束,用優雅浪漫的包裝紙、緞帶;就連粗野的堊人男女都懂得送情人珍稀漂亮的牙角飾鍊。桀這個不懂浪漫的笨蛋,也不知跟誰打探了坦納多的愛情文化,第一次送她的,卻是一大把綠色長長野草,還用草繩仔細綑過,打了一個特別的結。害她收到一大把草時,先是一愣,聽完緣由後整個笑到翻肚,惹得男人惱羞成怒,索性把草一丟,將女人扛上床。
姑且不論這份禮物本身的唯美度,這件事卻深深打動了津。沒想到,兩人一次外出,津在路邊聞到苳合草的香氣很喜愛,僅那麼一次而已,桀就記得了。看似對感情粗枝的他,竟然有在注意她喜歡的事物。
以前在城市,她也嚮往送自己玫瑰花的男孩出現,現在卻深深愛上送苳合草的男人,比起玫瑰,津更喜歡苳合草這種長得不甚特別的細長野草,連高級珠寶都相形失色。
眼角含著淚,腦海滿滿,桀笨拙又自負的樣子,還有每每他惹自己生氣後,無賴陪笑討好的樣子,總是讓自己又好氣又好笑。津也多次為了生活小習慣和桀吵架,現在回想,吵那些真的好無聊耶,她忍不住噗哧笑出來,眼淚也跟著掉。
不是說好不回憶嗎?津突然抖了一下,清醒過來,那些影像隨即消失,周圍恢復鬱藍,氣溫似乎降得更低了,她抱緊肩膀,呼了口氣,哽咽輕喚:
「桀」
儘管腦子過度亢奮活耀,肉體也到了極像,她終於疲憊到被強迫關機,不知不覺睡去。就在睡著後不久,骨簾撥動發出清脆響聲,一雙大手將她從地面上撈抱進溫暖寬闊的臂彎裡。
清脆的啾啾鳥叫,將津從睡夢中喚醒,她發現自己睡在柔軟溫暖的陌生床上,床兩側豎立著白色的巨大獸牙骨;白色巨大落地帷幔隨風輕輕飄動,巧妙的遮掩了日光,製造舒服的睡眠環境,卻又不斷送進舒爽清新的自然氣流;牆上層層排列白色珍珠彩的魔鱗盾,讓她知道自己睡的是莫狄納的地方旁邊被單上的餘溫,說明了他離開不久。
她爬了起來,謝絕侍女的整頓,用五指隨意梳整頭髮,理好衣服,便出了寢室大門。在經過王座大廳,她聽見了激憤吵雜的議論聲,數個男人像是蜂群圍攻一般的對莫狄納大聲講話仔細一聽,內容跟自己頗有關係。
「尊王,您千萬不可放棄和月族的聯姻!」
「月族表示願意再和我們談談,使節表示鸞月公主很快會過來一趟。您再等等,先別急著拒絕啊!」
「您是王,可以把津列為伴侶之一,但不能讓她扯您後腿。」
「那個女人的身分太敏感,太信任她會很麻煩。」
「尊王,太脆弱的人不適合作為您的伴侶,會增加您的負擔,您已經很忙,怎麼可能還要分神照顧一個伴侶,這根本說不過去。」
莫狄納坐在王座上,支頤看著西馬和幾個臣屬你一言、我一語,吱吱喳喳,他卻彷彿置身事外,似乎沒有什麼話想說。他知道,這些人和他的想法、需求大相逕庭,和他們說心裡話也只是白費唇舌,雞同鴨講。
軟中帶硬,似是而非,他們看似關心整個部族、為骨堊王著想,事實上,表面披著以大局為重的皮,行個人利益之實,這才是莫狄納從小就看清楚的政治真面目。
有誰在乎王也是一個「人」呢?誰在乎他渴望被愛,是一個想要活得幸福的個體呢?誰管他活得快不快樂呢?
津在他們眼中沒有價值很正常,因為完全不符合群眾的利益理想,甚至還會破壞他們完美的計畫。但,莫狄納知道,這個女孩對他有很深的意義,專屬於他的。
了解箇中原由,莫狄納懶惰去說服別人,也不想取得認同,只要自己堅持就夠了。
然而,在門後,津默默聽著內心湧起排山倒海的不捨,捨不得莫狄納遭受這麼多利刺般的質疑和譴責,不忍看他站在人言的槍林彈雨中
當自己還是個爛漫情懷的女孩子時,她總希望自己的男人有寬厚強勁的臂膀,能隻手遮天,雄霸天下。有一陣子,她超不屑成天躲在房裡打電動的弟弟阿智。現在,她竟然,寧可自己的男人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