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從分辨自己此刻的心境,她的腦子茫亂,她的內心糾結,一切亂糟糟,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雙腿停不下來的狂奔著,像迷失在森野的小馬,驚惶失措,孤立無援。
「回家嗎」想到要離開桀,心痛痛的。她抓緊了胸口的衣服,「不知道我覺得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了」
混亂中找回一絲冷靜,津划動雙臂想游回岸上,卻發現自己越游反離岸邊越遠她逼著驚惶的自己放慢動作,保持漂浮在水面,感受著周圍的動靜
沒想到津的反應超乎想像的大,骨梟不禁皺起眉頭:「妳該不會一直以為桀是個純情男吧?這可就頭大了。」
一個不小心,腳尖絆到了橫長的大樹根,津重重摔了出去,翻滾一圈,倒在地上。身上多處著火般,傳來灼麻痛楚,她爬了起來,沒有檢視傷口,繼續一拐一拐快步向前。
「小津津很敏銳呢!」骨梟拍著細瘦的指掌誇著,同時發出嘆息:「我早告訴過桀,強養不適合自己的生物,風險很大。」
「我已經得到想知道的了,謝謝你。」津強裝鎮靜坦然。但,很快,她就覺得自己快要裝不下去了,淚水在眼眶打轉兒,情緒已在崩解。
唯一可以小小通融的理由,就是,桀不是坦納多人。他有著和她完全迥異的文化環境,這更使得津的腦筋在一時之間卡死,現在到底又該遵守哪一方的遊戲規則?津不想再想下去,恐怕自己脆弱的腦筋會因過度拉扯而斷裂。
晚風徐徐,水波蕩漾,水紋如褶皺的黑色綢緞綴著月光橘金,呈現一種奇特幽美的圖案,若不是跌在陌生水裡,急於脫身,想必非常賞心悅目!津感覺到了,水裡似乎有詭異渦流,隱隱扯著她,又掙扎了一會兒,但是,無論她多用力划水都一樣,只是不斷遠離岸邊。
前方出現一片寬廣明亮,森林盡頭,是大片湖泊,朦朧橘金月光在墨色湖面暈開,波光粼粼。
真正叫她無法承受的,是椿蘿在房裡說的話,津已經串起所有相關聯,那個蘿蜜必然就是椿蘿的雙胞胎姊妹,桀的另一伴侶,而他們的情感有著超乎自己理解的寬宏,可以理所當然的帶新的女孩加入。這完完全全撼動、顛覆津現有的整座感情價值觀,在她生活的世界裡,講求一男一女忠貞廝守的愛情操守,她又怎麼能接受輪替彈性很大的伴侶關係?
「妳感受到了什麼?」骨梟反問。
夜空將湖水映照的很黑,水很深,搆不著底,就怕水下有什麼吃人怪物,叫人腳底發癢。
「呼、呼、呼、呼」
這句話,像是重槌擊在心口,也像冷水從頭澆下,意外讓津慌張的心逐漸平息下來,「風險」她頓時感到全身乏力,索性向後一倒,嘩啦!仰躺在水面上,讓水載著她,隨波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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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對不起我真的沒胃口。我先走了」津隨即起身,鞠躬準備離席,藉著鞠躬動作,把頭壓低,盡可能裝作自在的轉身,她不敢再看任何人,也不想被堊人看見自己這副軟弱可笑的樣子。
「骨梟大夫」津忽然想起什麼,停住腳步,背對著骨梟他們,拼命忍住顫抖的聲音,問:「桀面對大惡屠的反常是什麼?」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啊」她抓了抓濕濕的膝蓋,喃喃念著:「應該要去上班的爸爸下個月的療養費還沒繳」
沒有得到正面回答,津等了一會兒,確定他不會再說什麼,提起沉重腳步急匆匆地離開。
望著津往幽黑的叢林方向,骨梟對著一旁樹與石相偎的陰影,說:「跟好她吧。尤利。那是王要你做的監視工作?」
『我說過,強養不適合自己的生物,風險很大。』骨梟的話在腦海一閃即逝。
唰沙!旁邊一大叢水草晃動,津下意識挪動了一步,「啊!」她叫了一聲,腳底踩上的高起陸地猛然滑開,登時腳下一空,重心偏斜,她隨即抓住旁邊的長草,葉緣割破細嫩掌心,接著斷裂,泙嘩一聲,落入漆黑水中。
津頓住,思索了一會兒,「陌生與恐懼。一種對殺戮的熱血狂喜。他在遇到野堊人時也有這種反應。這樣不正常嗎?」
津當然不會這麼認為,從頭一次兩人接觸,桀對待自己那種老練的技巧和態度,她就清楚知道對方是個情場熟手。因此,就算桀在骨堊有其他女人,她倒也不會太訝異。
「好好漂亮喔」津站在湖邊,呆滯的凝望湖光月色。
「妳還想知道什麼?我可以通通告訴妳。」骨梟說。
月光穿過枝葉,道道樹影紋身而過,津狂亂的疾奔在山野中,不顧荊棘劃破表皮,不在乎石頭割傷腳底,不畏懼漆黑森林裡的危險,她卯足全力奔跑,彷彿這樣可以甩脫滿身撕裂心肺的痛苦空洞眼裡看到的是椿蘿匍匐在桀身上的妖豔身姿,還有桀擁著別的女人像對自己一樣溫柔的情景。
她平伸出一隻手,隔空朝湖中的金燦抓了抓手指,想要抓住些什麼,卻只有夜晚冰涼氣流在掌中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