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半夜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冷雨拍打着泛黄的落叶,送来了北方的寒凉。
洞外打了霜,篝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熄了。
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中,唯一的暖是交握的指尖上递过来的温度。
“冷吗?”大抵是觉察到掌心细微的动作,晴岚哈了口气,侧过脸问了句。
苏念雪摇了摇头。
两个人都没什么睡意。这场冷雨对她们而言不是什么好事,打了霜的山路更难走,再加上她们两个身上都多多少少带了伤,可现在手里能用的药基本都用尽了。
难啊。
苏念雪被洞口吹来的冷风冻得打了个寒颤,一筹莫展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晴岚扶着石壁站起来把火重新点上,张开手把人环在了怀里,她下巴搁在她肩上,对方侧过脸便能瞧见少年人低垂的一双眼睛。
“我猜,你也在想怎么出去?”苏念雪放松了身子缩在她怀里,小心翼翼地蹭了蹭脖颈的肌肤,“那个时候你叫我跳,是因为知道下头的地势?”
“嗯,以前来过这儿,所以还算熟悉。”脖颈被她这么一蹭有些痒,她不住地缩了缩脖子,垂眸思索着什么,“很近了。”
这个地方,离墨客山庄,很近了。
“那……”
“不过,其实并不需要想怎么出去。”她话锋一转,却是缓缓摇了摇头,“这座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如果叛出者执意要了她的命,那么封绥就一定会在那个地方等着她。
这是条死路。
苏念雪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在长久的寂静中握紧了她的手缓缓开口道:“也不一定是死路吧?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何以见得?”晴岚挑了下眉,语调却意外地轻松了下来,“我可不知道那个看着我的家伙是什么人,如何猜?”
“所以啊,你没在猜他。”苏念雪见她这副模样,悬着的心落了一半,“你在猜……墨客的鬼差,或者说,你哥哥。对不对?”
“你啊……”晴岚失笑地横了她一眼,“的确是。”
她猜不透幕后的人,也不了解他,但她了解白子书。荆楚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不知道,如果什么都不做放任棋盘走势按照对方的意愿走下去,那他就不是白子书了。
他现在没有动,是在等一个时机。
江南的鬼差数月前就已经撤回来了,她在江陵时收到的传信估摸着对方比自己还要先一步晓得,北境同西域的人这会儿估摸着也已经收到了传书,这十几二十日,足够他将剩余的人手调配安排妥当。
江湖正道是将荆楚团团围住不假,但他们也暴露在了那一双双眼睛下。
那些人看似声势浩大,但一旦分散包围,短时间内能聚拢的人也绝对不会太多,更何况经过百里雀和封平,以封绥的自负,她笃定了她们现在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束手就擒。
更是因为她的自负,在唯一一条路上等着自己的,也肯定是她。至于她为何会知道这唯一的出路,为了不惹人怀疑,其余人会被她以各种借口分散掉,在那儿的必定主要是崇明或是兰陵的心腹。
她是唯一一个触摸到幕后黑暗的人,兰陵是唯一一个同崇明私交甚笃的门派,所以……他等的就是这两家聚到一起。
他要亲手撕开这些人伪善的面具。
“如若只是江湖纷争,他大抵不会把事情做绝。”晴岚从沉思中回神,悠悠道,“可封绥千不该万不该,跟燕北人搅和在了一起。至于那个人……墨客从来都不会阻止谁离开,来去自如,随你心意,这个事情勉强不来,即便日后跟旁人一起指摘墨客山庄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但是……唯一一点,他不该跟敌国同流合污。”
“我不知道哥哥会下什么样的墨客令,但这一次……他不会再放过封绥了。”
“所以,赌一把?”苏念雪深吸了口气,目光落在了她身侧的墨尺上,“遂了他的意,就走这一条路,撑到他们来。”
这似乎也是唯一的生路。
晴岚阖上眼,试着运气调息了片刻,缓缓吐了口气道:“嗯。只不过,我现在内力只有三成,也不晓得能撑多久。”
她顿了顿,瞥见对方欲言又止的模样出声打断道:“可别说拿你做人质了,封绥么,既然她打定主意杀我,就不会顾虑你。安阳苏氏固然让人生畏,但安阳侯远在千里外,到时候杀了我,再往我头上扣个杀害苏家小姐的名头,她可不是做不出来。如此,既杀了恶贼,又赢了名声,岂不妙哉?”
“唔,倒也没想着让你将我当做人质。”苏念雪无奈地嗔了她一眼,眸底却是有狡黠的神色一闪而过,“有另一个法子。”
“嗯?”
山林的风吹得落叶沙沙作响。
有鹰盘旋而下,落在了茂密的林木上,一双锐利的鹰眼静静地盯着下头的猎物,它的利爪已经亮了出来。
“终于来了,不枉我好等啊,晴姑娘。”林间人踏着深秋的满地落叶一步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