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落了雨,连带着天气都凉了不少,丝丝寒气透过紧闭的窗子沁了进来,屋里的火烛被窗缝透进来的风吹得微微晃动。
辗转难眠的人掀开床被,披了件衣服过去将窗子推开来,冷雨打在了她的脸上,是沁骨的凉。
本就跃动着的火烛被冷风这么一吹骤然熄灭,夜色里的一道惊雷划破了天穹,映得人脸上白惨惨的一片。
苏念雪哈了口气,回身去把烛火重新点上,雨水噼里啪啦地拍打着窗帷,沁凉的感觉雾散了残存的倦意,让头脑一片清明。
她从行囊里摸了习惯带着的纸笔,思索了片刻落了笔。
墨迹晕染了宣纸,她望着笔尖停滞的地方,一惯温和的一双眼睛里竟是久违地沾染上了如屋外秋雨般的凉。
西北茶马道,看似是商道,但实际上……是粮道。
身上的衣裳早就被瓢泼的大雨淋透了,晴岚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下意识地压下了头戴的斗笠,料峭的寒风吹得人止不住地寒颤,她却如雨中轻燕一般毫不在意地在雨幕下的官道上踏水而行。
足下的轻功几乎被用到了极致,林知忆在后头跟着都有些想咬牙骂娘,不是她慢,六扇门常年缉捕盗匪,脚上功夫怎么可能差得了,但她这也太快了些,若是换个人早就跟丢了。
大雨洗去了泥泞中埋藏的蛛丝马迹,前头的女子终于停了脚步,她身上的袍子被泥水和雨水溅得脏乱,原本束发的发带因着方才的急奔而有些散乱。
“早不下雨,偏生在这个时候。”林知忆喘息着在她身后站定,她面上全都是冰冷的雨水,整个人喘的厉害。
面前是官道的分叉口,大雨下了一夜终于有了几分要停下的趋势,但前头还是黑黢黢的一片,一眼望不见尽头的样子叫人怵得慌。
“左边那条是去西域的,右边……”晴岚回头看她,散乱的碎发垂在眼前,“穿过茨州到雁翎关。”
林知忆弯腰拾起地上的一颗石子,屈指一弹没入树干,千户的笑意在夜雨中显得格外冰冷。
“今年冷得太快了。”她上前踏上那道分叉口,“我来之前,长安刚接到了军报,那是燕州的第一场雪,比往年要提早了快一个月。”
这不是什么好事儿。
燕北苦寒,这么多年意图南下无非就是为了粮食二字。严冬提前了,那么雁翎关……
“洛清泽回去了吗?”晴岚蹲**子捻起了一点泥水,“那边……怎么样?”
“回了,但伤还没完全好,那边他姐姐顶着,但毕竟是辞官了的人,拿着北疆的帅印名不正言不顺。”林知忆提起也是一阵头痛,“你觉得他们会先拿北疆开刀?”
晴岚起身拍了拍手,摇摇头道:“说不准,都有可能。”
她回来前西域刚出了事,虽然现今事态已平,但难保那一回不是个幌子,北境那边暂且不必担心,洛清河既然肯交帅印给自己弟弟,就说明对方担得起,而且狼毒一事也是因为有人刺杀而生的意外,有此前车之鉴,短时间内应当是不会有所动荡。
那么……西域吗?
沉默间,雨终是逐渐停了。
林知忆扔了戴着的斗笠,眯眼看了看四周仍旧漆黑一片的官道,说:“你说,现在会不会有双眼睛盯着我们。”
“不会。”
“这么肯定?”她没想到对方答得这般确定,忍不住一挑眉道,“为什么?”
“手上能动的人,没这么多。”晴岚似是低笑了声,她解开了披着的兜袍,连带着斗笠一起被挂在了手臂上,“燕北的人跨不过雁翎关,燕北人他调不动,而中原武林的人……他能找到那么多心怀执念求不得的人供他驱使吗?即便找到了……也没办法盯紧每个鬼差的行踪。”
因为鬼差太少了。
七十二个人,分散四境,单单西域黑鹰里就有十八位,还不是每个人都如她一般,荆楚实际上能动的人,最多也就二十余位。
盯紧每一个人,并不划算。
那人也清楚这一点,这才选择在各地惹起动乱。
“你说子书叫人给你传那张字条什么意思?”林知忆自然也知道她指什么,转了话头道,“他难道就没有想过你有可能什么都找不到?”
“那张字条不是给我看的。”
“嗯?”
晴岚一步步踩在泥泞上,淡淡道:“是给你的。”
“……你说什么?”
“你忘了我现在还没真正把我自己的墨客令挂回荆楚吗?”她突然在一棵树下停了脚步,回眸时一双浅色的眸子里满是笃定,“也就是说……我此刻,不算是鬼差,也没有任何来自鬼首的命令。”
“那张字条是给你的,是给六扇门的。不论是墨客还是飞羽,从来都不是正面的挥刀者。”她翻腕抽剑,剑光一闪间,整棵树轰然倒塌,一个木盒从树枝上稳稳落在了她的掌心,“我们是递刀人。”
血水顺着倒下的树木一道流淌了下来,已经被泡得泛白的尸首倒在路边,脖颈上是一道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