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春日将尽,夜里的风还是有些凉。
少年蹲坐在树干上,禁不住缩了缩脖子。
早知道多披件袍子了……他像是百无聊赖般上下抛动手里的一把短刀,撇了撇嘴,整个人靠在了树上打了个哈欠。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脚步声,他整个人一激灵,眯眼朝声音的方向瞧了瞧,待到看清来人后面上顿时挂上了笑,赶忙从树上跳了下去。
“阿九姐姐!”
晴岚眼见着他朝自己扑了过来,嘴角抽了抽轻巧往边上一闪,抬手就给了他一个爆栗,半是无奈道:“白瑜,你十五,不是五岁!还想像小时候那样,你倒是不嫌丢人。”
“话不能这么说啊,就算十五了,你也还是我阿姐啊,阿书哥哥也永远都是哥哥。”
他眯眼笑着挠了挠头,少年还未完全长开的眉眼在笑起来的时候更显得稚气未脱,叫人好气又拿他没什么办法。
“说吧,这么晚了,找我何事?”晴岚摇了摇头,有些好笑地横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道,“若是没什么大事,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啊,阿九姐姐你真是越来越凶了……”白瑜委屈地瘪嘴抱怨了句,“其实就是叫我来道别的,我们要先回荆楚了,阿书哥哥下了令,要我们先回去,说查背后的那些人不是一时半刻能……”
他话还没说完,眼神突然变了,原本清透无害的一双眼睛霎时间凝起了凉意,目光所向是晴岚身后不远的林木。
晴岚却只是冲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把手里的刀放下,“继续说。”
“可……”他皱眉看了看茂密的林木,又瞧了瞧面前人的眼神,只得颓然地放了刀,耷拉着脑袋继续道,“不是短时间内能查出底细的,还需回去商议,大致就是这个意思。他也带了话给你,叫你办事的时候千万小心,这之后的一段时间估摸着是腾不出人手来帮你什么的了。”
倒还真是他一贯的作风。晴岚了然地颔首,又道:“没有其他的了吗?”
“没了……”白瑜眨了眨眼,不时地往后瞟,压低了声音嘟囔,“你这不就相当于告诉她了吗……万一她……”
晴岚抿了抿唇,轻声笑了笑,忽然间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道:“行了,我有分寸。回去吧,余下的我会解决的。”
“噢……”他叹了口气似的,却也还是听话地朝她拱手行了一礼,转身几个起落消失在了密林中。
凉薄的月光透过树木的枝叶落在了年轻女子清秀的脸上,叫她本就清瘦的身影显得有些萧索。
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在依旧没等到身后的什么动静后,末了终是忍不住轻叹了声,提着剑转过了身,开口道:“在那儿站那么久,不冷么?”
话音刚落,那片林木忽然间便传出了沙沙的声响。
有人从枝叶的遮蔽的Yin影下缓缓走了出来,望着她的眉眼里是复杂的神色。
“跟到这儿听了这么久,做什么还在后头躲着?”晴岚望着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故作轻松,实际上两个人都知道不过是表面上装出来的罢了。
苏念雪张了张口,显然是还没完全缓过神来。从白日里看见沈家弟子送的墨客令以来,她就隐隐猜到了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但……猜测与真正亲眼所见,是两回事。
她犹豫着往前走了两步,低声道:“什么都可以问吗?”
晴岚眼底划过一丝名为柔软的神色,但她向来惯于掩饰,只是淡淡道:“嗯,可以,我说过的,你若有一天能猜到,我就告诉你。”
年轻的医女深吸了口气,抬起头直视那双再熟悉不过的琉璃眸子,道:“你,是墨客的鬼差吗?”
面前的这个人,在西域她是护卫边境的黑鹰,在中原……是传闻中那些正邪莫辨,甚至可以称得上恶名昭彰的墨客鬼差吗?
晴岚在她道出那两个字时眼底骤然间掀起波澜,她深吸了口气,在对方毫不避讳的目光下,缓缓点了头。
“是。”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真正听到对方承认的那一刻,苏念雪还是忍不住地慌了神。
“你……刚刚叫那个孩子白瑜,他还说了阿书哥哥……那个人,是白子书?”她想起了曾经林知忆说过的关于墨客的只言片语,忍不住追问道,“哥哥,白子书……是你哥哥?那你……”
“晴是母姓,若是按照荆楚的叫法,我本姓白,名子澜。不是山岚的岚,是波澜的澜。”她看上去平静,实际上整个人早就忍不住绷紧了起来,甚至连带着声音都有些不自知的细微颤抖,“但没人叫我那个名字。阿爹起名字时笑说意思不好,便改了。不过,你为什么会知道白子书这个名字?”
“知忆提到过一次……我问兰陵为何这么厌恶鬼差的时候……”苏念雪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继续道,“她既然知道,你们……跟朝廷也有关联?”
黑鹰是边城守军可以信赖的伙伴,那么,鬼差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样